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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讀到這一段:柳宗元的《鈷鉧潭西小丘記》,是有關購買、『詩性』體驗、文字表現的最有意思的文本之一。該文引我們發問:為何要購置地產?
原來,這個當今中國最轟轟烈烈的、引人關注最多的『天問』之一--為什麼要成為房奴?古已有之。
柳宗元買的小丘,據說原本是『貨而不售』的。而且他買到手後,也先『鏟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然後纔有『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也就是說,這可不是一塊好地。那麼,為什麼柳先生還要買這塊地呢?
根據美國人『宇文所安』論『中國中世紀的終結』文中給出的最首先的答案是:為了使用以及經歷一種詩性體驗。但是後來,他自己也分析說:原主似乎無意於對他(柳宗元)的來訪游賞加以阻撓,只要他願意,完全用不著花錢就可以體驗感受這塊地。因此,宇文老師得出的最後結論,是:柳先生買這塊地,是為了佔有這塊地。
這塊本來如山野雜草一般的土地,因為柳先生的佔有,而嬗變成奇花異卉,在劉先生是感受到了小丘的純粹美感而成就了一篇千古名篇,在小丘則因為先生的佔有而永遠地美麗在古老的書頁中,越千年歲月,以一以貫之的美麗迎送著無數的慕了她的芳名而來的遠客。
這讓我想到另一個著名的纔子,唐伯虎。伯虎生平以風流纔子自居,但是他的真實生活其實沒那麼瀟灑,而是頗多磨難坎坷:妹妹早亡,趕考不第,窮困潦倒,妻子他適,生活的艱辛一段又一段的撲面而來。然而就是這樣的一種景遇下,當他看到城北桃花塢宋人廢棄的別墅時,仍然決定立即給北京作官的朋友寫信,願意出讓一部分藏書,以籌購房之款。後來,他經過2年的努力作畫,纔籌足了錢,蓋成了有名的『桃花別業』。『花開爛漫滿村塢,風煙酷似桃源古,千林映日鶯亂啼,萬樹圍春艷雙舞。。。』這樣發自內心的贊美之詞,不摻一絲一豪的逢迎捧和,如果不是佔有,怎麼能寫出來?在淒涼冷清的隱晦天氣裡,當他看到小園裡落英滿地時,不禁聯想到自己的傷心際遇,於是將滿地落紅一一拾起,放如錦囊,埋葬在藥欄東畔,並做了100多首落花詩。有人說,黛玉葬花,都是追星的結果呢。
如果不是對鈷鉧潭西小丘的佔有,柳先生不會勞乏體力去『鏟穢草,伐惡木』,還原它『『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的美麗本質,更不會筆粲蓮花,寫出具有千年不息的誘惑力的篇章;如果不是對『桃花別業』的佔有,唐伯虎看到再多的落花,也不是生出如此深刻的憐惜之情,更不會做出一個讓後世『詩性美女』林黛玉效仿的舉動,要知道,黛玉可是眼高於頂的,除了寶玉之外,一概是『臭男人』,如果她不是深取伯虎憐花的詩性美,怎麼可能再寫一首纏綿悱惻『葬花詞』?
當然,可能有些人贊同林語堂先生說的:如果沒有阮籍之纔,還是以儀軌自居為宜。也就是說,我這樣的俗人,完全沒有必要拿佔有與詩性美感的關系這些與我八竿子打不上聯系的事情來說事兒。
『佔有』於我而言,雖然不能激發詩性美感,但是那種隨心所欲的幸福感覺,是別種經歷所不能給予的。自己的房子,今天買個水紅的窗紗掛掛,明天置一個老榆木的條案放在玄觀處,後天再配個老氣橫秋的熏爐。自己在家沒事的時候,撒上把檀香,熏的滿屋古色古香,再故做風雅地鋪宣紙,舒狼毫,寫上幾幅字,畫上幾朵荷花,幾尾游魚,我這麼一描述,你說雅不雅,美不美,向往不向往,期待不期待?
如果是租來的房子,我不大可能有心情買那些情趣小物件,雖然花不了幾個錢,但總覺得那個房子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能住多久,搬了新房,這些東西泰半要裝進箱子,新房子能安置下人,卻可能沒有地方安置這些小零碎。而大非周章的美化工程更不可能,自己搬走了,那美麗就是人家的了,而且還不見得人家喜歡不喜歡,樂意不樂意你這麼做呢。
自己的產業,縱然不為了傳給子孫,也認識到自己沒有能力讓一塊地方因了自己的纔華而成為勝跡美麗千年,也願意盡心竭力地讓它美好舒適,就象小孩子手裡的泥團,這邊加一點,那邊削一點,捏成花,捏成人,捏成四不象的小狗,經心費力的,按著自己的審美體驗做出成果展現給別人。別人呢,看了如果也贊嘆,那就如得了知音一般狂喜;別人不喜歡也無所謂,呵呵一笑,自己的東西,自己喜歡就好啦!
僱來的園丁不會真的愛你的花,愛你的花的,只有你自己。為了要愛這朵花,你只能自己做園丁。自己愛自己的花,這愛裡沒有雜質和水分,純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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