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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飯局,我們集體充當了一回『垃圾桶』,因為在座的一位先生,始終沈迷於講述他和裝修公司之間『不得不說』的慘痛經歷。
其實在此前,我一直堅定地認為,這位仁兄是無所不能的。美國名校法學院的博士後,前紐約著名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現在又分別在北京和上海開了自己的律師所……他名片上的頭銜,他橫掃東西的經歷,讓我眼花繚亂,敬意頓生。
但是,就是這位西學東用的『海歸』先生,卻被一塊抹布弄成了『祥林嫂』。
失靈的『契約論』
事情是這樣的。該兄買了處房子,千挑萬選後終於確定了一家裝修公司。一般情況下,簽裝修合同,文本通常采用賣方的標准文件,不僅是裝修,買房買車也都是這樣。經驗告訴我們,合同的內容通常是有利於合同提供者的。所以,我不能不佩服這位老兄,他竟然游說得裝修公司簽了一份由他自己草擬的厚達3厘米的合同。簽了合同,萬事大吉,如他所願,整個裝修過程,在合同的指導下,順利進行。這使這位老兄內心充滿了得意和滿足感。
不到半年,他的得意和滿足就變成了苦澀。新房的抽水馬桶有點異樣,雖然並不影響使用,但終究不暢,大動乾戈之後,纔發現原因是一塊抹布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博士後找出了當初的合同,想找裝修公司理論,但那事無巨細的合同包羅萬象卻百密一疏,奈何就是沒有關於抹布的違約條款,打官司也無門。
戰無不勝的『兵法』
我家裝修時,我也犯過愁,合同只有薄薄3頁,為此我還遭到了美國博士後的譏諷。開工時,為解我燃眉之急,我親愛的二姐披掛上陣。二姐沒念過法律,但是她懂國情,懂得傳統的行事之道,她懂得辦事情,既得軟又得硬,一手軟一手硬的道理,懷柔和殘暴並舉,法律和人情兼施。二姐每天去工地上班,她像一個古代勤勉的帝王,治裝修如小烹。她用傳統戰略指揮著施工現場,對工長嚴厲苛責,對小工極盡懷柔;分化瓦解,口蜜腹劍,借刀殺人,釜底抽薪,唬得工長唯唯諾諾,哄著小工把活兒乾得滴水不漏,收到了真正的效果。我冷眼瞧著,工人們對二姐且敬且怕,仿佛慈禧的臣子,在老佛爺面前半點不敢有弄鬼兒的心。我從半信半疑到心悅誠服,不能不承認二姐的辦法是行之有效的。
西方契約論信奉者所不能的,沒念過法律的二姐卻行之有效地做到了。為什麼?我發現,在信和不信的問題上,有個很奇怪的現象。西方人認為人性是惡的,可他們卻相信契約,而東方人則相反,認為『人之初,性本善』,但不相信約定。所以,其實東方人是比西方人更堅定的人性惡的信奉者。
兵行鬼道,東方人不講契約,從來只談兵法。西方的契約精神,建立在一個『他人是可信的』前提上;而兵法認為,他人是可疑的。西方商人都講究契約,東方商人講的則是36計和孫子兵法。
當兵法與契約並行
當然,現代青年所受的教育,是莊嚴的契約精神,而生活的哲學,則是一種兵法。滿肚子洋墨水的海歸,在國內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迷信契約而不注重實際。我從二姐那得到的經驗是,業主要獲得真正的裝修成功,必須要把自己修煉成一個古代帝王,一個草莽英雄,或者是奸雄曹操。這就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
我承認二姐的辦法是有效的,但我同樣知道二姐的辦法是多麼辛苦。
話說回來,生活絕不僅有裝修一件事。就拿我現在來說吧,在二姐的啟發下,我最近也在通讀兵書,以對付來自物業方面的不測。這兩天,物業在我家樓上安裝了一個信號發射塔,有人說這玩意有輻射,對人體非常有害。我愁眉不展,我無計可施,急敲老公的書房門。
誰知老公搬出《資治通鑒》,微笑著說:『讓老夫從中尋找妙計吧!』看來他和美國回來的博士後正好相反,對『契約論』早就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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