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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天津市一家高檔樓盤為提高市場聲望,籌備了一次專家點評會,不僅有本地的專家名流,還從北京請來了地產評論家、建築評論家。要說這家樓盤不僅出身名門,而且開發商精雕細刻很下工夫,在全國已經名氣不小,單是外地來學習參觀的,據說就有幾百家,不少人評價它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精品。這社區景觀宜人,幽竹翠柏、小橋流水、紅牆斑駁,然而專家名流在參觀了之後,好像並沒有被打動多少,其中有一位暗自搖搖頭說:還是太糙,沒有多少文化味,更談不上什麼藝術價值。
原本洋洋自得的開發商,聽到這樣的評語一定大出意外。連我們旁觀者都替開發商感到委屈。任何商品房項目的第一要素一定是商品,它首先要滿足的是市場的需求,是消費者的實用目的。在經濟美觀、功能適用的基礎上,住宅建築纔有能力體現造型藝術和審美目的。而專家們不研究項目的規劃思路,不考究樓盤的戶型設計,不調查當地的客戶需求,就硬生生地拿藝術指標作為唯一的標准、最高的標准,不但顯得苛刻,也有些不負責任吧,至少對不起自己頭頂上的這頂專家帽子。
其實這種藝術至上主義的誤區,是早已有之,可以說是人類思維上的一個通病,歷史上一些聲名顯赫的大師也會不小心鬧笑話。比如,賴特給紐約設計的古根漢姆博物館,雖然外形卓越,造型流線,但是內部螺旋形的牆體、緩坡和人們的視覺發生了衝突,導致牆面上掛任何畫框都是歪的。柯布西埃戰後設計的馬賽公寓,也是形式凝重而功能不好的住宅建築。還有一位叫密斯的大師,為一個美國女醫生設計了一棟四面透明的別墅,漂亮無比,就像一座水晶宮,但是居住功能極差,根本無法保溫隔熱,冬天寒冷難當,夏天暴曬無比,最後鬧得業主把建築師告上了法庭。此外,前蘇聯在城市規劃上為了突出意識形態和政治目的,把建築強行歸納於藝術范疇,造成了一批體量宏大、造價高昂、功能很差、形式古怪的公共建築和住宅建築。
任何建築都是一種實用藝術,如果忽視實用功能就會造成缺陷。把建築當作公共藝術來經營,看似論調新穎,實則是對住宅概念的理解扭曲。住宅產品雖然具有文化屬性,應該富於一定的文化價值、一定的藝術價值,但是凡事都有一個適可而止的『度』,尤其當我們還有很多不夠特別富裕的消費者,面對這種現實,還是要尊重市場,尊重經濟實力,尊重主流人群的承受能力,尋找藝術性與實用性兩者的平衡點。如果我們把住宅建築作為藝術的試驗品,以藝術為噱頭,擺空架子,就會誤導開發商、誤導消費者。如果開發商在產品開發中太把藝術當回事,就會捨本逐末,顧此失彼,忽視對產品本質、市場真諦的把控,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敗陣。如果購房者被藝術搞花了眼,攪亂了心,就會影響判斷力,投資失誤,虛擲千金,得不償失。
住宅的精品,應該是一個兼收並蓄、融會貫通的產品,涉及建築、地域、文化、科技,也有關藝術、市場、生活、觀念。尤其中國的房地產開發行業興起前後不過十餘年,更多的、更急迫的課題是:解決消費者的基本需要,完善市場的自身發展,解決開發企業的生存出路。這就像一個飢餓的人幾天沒吃飯,首先做的是撲過去填飽肚子,不可能有什麼想法搞藝術。倉廩實而知禮節,美麗的構思,天纔的創意,都離不開經濟基礎。任何時代的建築藝術傑作,都離不開實力的充沛和財力的雄厚。太陽春白雪的東西,咱們的老百姓還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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