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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年來,北京、秦皇島兩地500餘名投資者為保障他們的8000萬元投資款以及應得的投資回報想盡了辦法。據當事人描述,2001年夏,北京西單友誼集團與秦皇島聖地置業有限公司共建秦西商場,2002年,該商場在北京與秦皇島兩地的主流媒體上打出大量篇幅的招商融資廣告,超高額回報、西友集團70年的良好商譽吸引著這數百名投資者,成為秦西商場部分商鋪的業主。其後,因商場經營極不景氣,西友集團與秦皇島聖地置業的合作突然破裂,西友集團欲抽身而退,北京、秦皇島兩地500餘投資者收益不保、甚至本金都有泡湯的危險,衝突驟然爆發。
這是一場並不罕見的商業地產糾紛,但最使人感到無奈的恰恰是其所具有的普遍意義:在絕大部分商業交易之中,我們已經學會建立契約的外化形式,但這些外化的契約所對應的契約精神卻始終缺席,而在這場涉及北京西單商場以及其所在的西友集團的糾紛中,戰勝契約精神的居然是具有象征意義的場所——西單商場,象征西單商場的個人以及象征社會公信的兩地主流媒體共同構築著一個在投資者們看來『不容置疑』的場所,是場所替代契約精神,使投資者們毫不遲疑地參與其中。
『要不是衝著西單商場70年的金字招牌,誰會去買秦皇島一個10500元一平米的商業項目?』投資者們起初相信,他們是與西單商場簽訂了協議,而在西單商場的所有者西友集團看來,這有些一廂情願。今年8月,西友集團相關負責人對媒體表態稱,他們與業主沒有任何關系,從未對業主有過任何承諾。投資者們終於發現,與他們簽訂協議的是西友集團的中層乾部石玉根。他們說,西友集團的表態是石乃一自然人,不能代表西友集團。
使投資者在簽訂協議時忽略這一重要細節的,正是西單商場這個場所以其70年商譽所代表的投資『零風險』。西單商場除了專門的『北京招商電話』之外,還提供了投資者簽合同、付錢的『北京招商辦公室』。這是西單的行為,出了事一定會有人『頂著』,投資者『從未懷疑自己選錯了項目』。
在西單商場簽協議、交錢,難道不意味著自己與西單商場達成了協議?這情形正如把研討會放到人民大會堂和放到中國大飯店,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氛,人們在想象這一氣氛的時候,其他的都已經不再重要。
相對於契約精神,我們對於場所的信任更有傳統。中國古代相對低下的商品經濟水平未能造就孕育契約精神的土壤,而一元制的集權模式使『權力本位』替代『權利本位』,而後者恰恰是契約精神存在的根本。權力、權威外化為特定場所,使人們對場所的信仰深深根植於心靈。在相對漫長的計劃經濟之後,市場經濟突如其來,但此時國人的意識中已經沒有多少空間供契約精神生長。
在2002年夏,秦皇島和北京兩地主要媒體刊登的大篇幅廣告宣傳配合著一份份宣傳資料和西友集團相關領導的講話,人物和輿論環境也成了場所的象征,投資者們忽略了本應抱著懷疑心態看待的種種細節。
西單商場這個場所對投資者而言,意味著穩健的經營和穩固的基礎,人們只需以『君子』方式行事,而不是『小人』的契約。從歷史層面看,契約精神也往往『生於懮患、死於安樂』。武王伐紂,攻下朝歌,和商的諸侯們訂下共同遵守的規則——《周禮》。有人認為,中國最早的契約社會雛形即在『諸侯林立』的夏商周三代,而《周禮》則是協商談判之後的契約;民國年間,商品交易中的契約與懲戒也曾經歷短暫的發達;有專家認為,德川幕府的300年太平盛世磨掉了日本人的契約思想。
如今,業主們把矛頭直指西友集團,他們仍然相信,西友集團這棵『大樹』是解決問題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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