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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登】:在你的設計中,你好像有宗教情結,爲何有這樣的設計傾向?
【黃書恆】:與其說是“宗教情節”,我更傾向歸類於對“精神向度”的追求。回想從前在歐洲遊歷的經驗,我時常造訪當地的著名教堂,柱列與圓頂形成的磅?感,總讓我爲之震懾,我認爲這種空間的神聖感必是歲月淬鍊、累積而成,再經材料與裝飾鋪陳,才能奏效,這種撼動心靈的效果,是“建築”所以成形的初衷,不只爲了抵禦風雨,更多是爲了一份安定、一份對於心靈的追求,這種源遠流長的意含,成爲玄武設計的作品核心。
【滿登】:設計不僅滿足功能,同時還要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我以爲設計是分層次的,比如一般符號式的、即定風格式的、獨立個性化的、都市風尚性的,體現奢華風的,而你給我這個作品好像都不能用這些東西去詮釋,你想表達什麼?
【黃書恆】:玄武設計對於設計的“內”、“外”考慮相當明確,作品外在必須因應局勢而不同,雖然偶有“以不變應萬變”之策略,但是“形隨機能而變”的原則毋庸置疑。變的是形式,不變的是設計內在、一以貫之的祈願,我們希望藉由設計者雙手,爲空間注入正向能量,使其生髮源源不絕的生命力,讓生活其間的個人、人際,都能沈浸在和諧美滿的情致當中。
【滿登】:這個接待中心建築和室內都是你設計的,外方內圓的構思是偏重於建築形態的美學思考?還是側重於精神領域的體驗?給人一種全新的概念?
【黃書恆】:美學,只是用以表達想法的手段,而不會主導創作走向。論及“新都售樓處”一案要旨,我認爲在於體現“柳暗花明”的劇場張力,藉由猶如現代美術館的時尚外觀,服膺潮流、甚至有些花俏的鋪排,催動訪客的探索慾望;然而進入其間,沈靜、樸素、古典秩序感卻是內裏的基調,這種對比安排完全突破想象框架,自然讓空間變得生動許多。
【滿登】:用建築手法來做室內,這是有建築專業背景設計師的一個看點,除了辦公區有一點必要的裝飾外,其他地方几乎沒有多餘的裝飾;那種少就是多的概念在此有了完美的解釋,爲何有這樣的想法?
【黃書恆】:設計“故事軸”、確定情節架構,是設計最重要的部份,當主配角定位完成,核心確立,其他自然無須贅言。
【滿登】:你試圖用宗教的力量去構築一個公共空間,我以爲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設計,但它又是很難體現的一件事情。因爲宗教不僅僅是一種信仰,一種修行,更是一種救贖,一種淬鍊靈魂的地方。用救贖靈魂的宗教方式去敘述一個空間,你覺得最難的地方在哪裏?
【黃書恆】:我不會將玄武設計的策略劃歸爲“宗教方式”,但是如何運用抽象思維詮釋具體空間,這種精神與實質層面之間的鴻溝,確實是設計者的難題,於此,我想分享玄武設計幾項策略,這體現了我們從業以來的核心思考。其一、“先縮再放”的視覺效果,運用空間尺度的強烈對比,引動訪客的深層感受;其次、“從上而下”的光線運用,能夠營造出猶如萬神殿的靜謐、神聖感;最後,“齊整劃一”的次序建立,是人類真正有別於其他生物之處,透過柱列或者雕飾所形成的宏偉空間,相對着人們極易衰頹的肉身,正體現着人和宇宙、小我vs.大我的關係,讓訪客不由自主的反思己身──真正永垂不朽的是什麼?我們要以什麼心態面對萬物?
【滿登】:雖然你這個作品是受羅馬萬神殿的影響,但我還是看到了你在空間設計研修中的那種非傳統作爲和境界,並與其他臺灣設計師的作品拉開了距離,這是否和你每年一次“閉關”修行有關聯?
【黃書恆】:不能說直接相關,但我的確認爲每年有一段“與世隔絕”的時光,從紛擾的世事中抽離,是非常美妙的經驗。
【滿登】:現在是一個商業社會,物流橫欲的市場,作爲一個設計師你覺得生命與能量是否可以通過某種修行途徑變得更爲理性和強大?是否可以爲我們的社會做出一些有思想、有創意、有深度和有境界的設計?
【黃書恆】:所謂“修行”,我會將之視爲智、仁、勇等美德的具體實踐。人們通常會花許多時間“健身”,但我認爲“健心”這件事,更需要我們花時間去作,透過日常生活裏的閱讀、反思與修爲(一種向內的觀照,而非向外追求),能夠讓思路保持清晰,從而行事更有效率,更能將同理心放置在作品裏,用以感動、影響他人,這種在日常生活實踐“正向能量”的行爲,可以說是修行與佛法的核心。
【滿登】:你曾說過“我們現在就像文藝復興時代的人一樣,正以積極的態度不斷摸索未知,試圖找到人類文明的可能出路。”,如果說心態決定未來,思想決定高度,那麼你認爲設計的高度和層次在哪裏?
【黃書恆】:我會將“高度”和“層次”分開來看。層次--即深度,這關乎設計者的知識修養,他的專業背景、閱讀取向甚至日常嗜好…等等,都會決定設計層次的多寡,客戶能在其中觀察到多少事物;高度,則與設計者的“格局”有涉,設計者的視野決定作品的出發點,究竟單純爲了營利?爲了基本面、遮風避雨的需求?還是爲了啓發世人的思考?亦或是值此晦暗時代,提供人們精神上的鼓舞?
【滿登】:你如何看待設計師在一生中的設計變化?
【黃書恆】:作品如同鏡子,誠實反照出設計者心境與修養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