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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13日,在北京中國政法大學疑難案件研究中心召開的會議上,記者聽到了這樣一個離奇的案件:既沒經過招投標,也沒取得施工許可證,更沒到相關部門進行合同備案的一項建築工程竟能順利施工,在工程基本竣工,沒有經過驗收,更沒交付使用時,裝修公司也能進駐,還把施工單位告上法庭。
這是一起什麼樣的糾紛呢?
2005年7月28日,遼寧國際工程建設集團公司大連分公司(下文簡稱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與大連路明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下文簡稱路明公司)簽訂承建大連美明外延片科技有限公司廠房工程施工合同。建築面積達1.7萬多平方米,估計造價近千萬元的工程,合同約定施工期限僅為70天,即:2005年7月29號至2005年10月18日。
2006年5月25日,路明公司以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多次違反『在一定期限內完工』的承諾為由,單方解除同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簽訂的合同,並要求施工方撤出工地。由於此時工程基本竣工,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已墊資1050萬元,而路明公司在支付了工程款450萬元後,既不組織工程驗收,也不支付剩餘工程款,因此,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在收到解除合同通知後並沒有撤出工地。
2006年5月29日,大連路明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以『沒有完全履行合同,工程嚴重超期施工』為由,將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及其母公司遼寧國際工程建設集團公司告上法庭,並向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索賠違約金150萬元。
就在雙方糾紛難解之際,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再成被告。2006年6月2日,大連恆益達裝修工程有限公司(簡稱恆益達公司)以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妨礙施工已侵犯其權利為由將其告上法庭。要求法院判決被告停止妨礙其施工的行為並將其清出工地,同時賠償其損失12萬元。
原來,在2006年5月9日,恆益達公司與路明公司簽訂了一份《室內裝飾裝修施工合同》,由恆益達公司對還沒有竣工驗收的大連美明外延片科技有限公司廠房進行內部裝修。
由於工程還沒有完全竣工驗收,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與路明公司之間糾紛沒有解決。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對恆益達公司前來施工進行了阻攔。
2006年6月9日,大連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對恆益達公司起訴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一案作出民事裁定: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將其人員從大連美明外延片科技有限公司廠房工地中撤出,並將該工地交付第三人大連路明科技集團有限公司管理。本裁定書送達後立即執行。裁定下達第三日,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向大連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申請復議,但至今未復議。之後,該法院執行了民事裁定書的內容。開發區公安局還行政拘留3人。
據了解,路明公司和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簽訂的這份建設工程施工合同,沒有經過法律規定的招投標程序,在合同簽訂後也沒到政府相關部門備案,時至今日,工程已基本竣工,而路明公司卻一直沒有把施工許可證辦下來。在合同中,記者還看到了工程承包人墊款至主體封頂的字眼,而這是國家明文禁止的行為。這一看似簡單的施工建築合同糾紛,卻反映了目前建築業中存在的普遍問題。在采訪中,記者了解到,由於目前建築市場的不規范和供過於求,建築公司預先墊付工程款已經是建築市場上一個不爭的事實。
北京建築工程學院房地產研究所所長姜軍教授在接受采訪時說,墊資工程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現象,但這是國家明令禁止的。可是,不墊資就拿不到工程,墊了資又可能拿不回工程款。墊資工程往往會形成資金風險,也成為拖欠工程款、最終導致拖欠農民工工資的源頭之一。面對本案中的路明公司既不驗收工程、也不支付剩餘工程款的情況,施工一方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的權利是不是就不能保障了呢?姜教授說,我國法律是不保護不當得利的,即使雙方簽訂的合同被認定無效,工程完工後,施工方可以通過申請驗收、造價審核等方式來維護自己的權利。如果驗收是合格工程,那麼對方還是應承擔付款的法律義務。
在這個連環案件中,還有一個在建築行業普遍存在的違法現象就是:很多建築物所有人在工程未驗收時,就對建築物進行裝修或是進駐使用。這是法律不允許的。對恆益達公司以遼寧國際大連分公司妨礙施工已侵犯其權利為由將其告上法庭和法院的裁定先予執行,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教授劉心穩認為,恆益達公司不是該幢建築物的權利人,對建築工程這個『不動產』既沒有所有權,也沒有管理權或者其他權利,在這起訴訟中沒有實體上的訴權,更沒有資格要求法院把自己不具有權利的物業交給第三人;同時,這幢建築物還沒有驗收,依據我國法律,未驗收的建築物不能交付使用,當然也不能裝修。法院把這樣一個未驗收且正在爭議中的建築物先予執行是存在缺陷的。
這樣一起看似簡單的施工建築合同糾紛,卻因為建築工程本身是個違法工程而使案情變得復雜。其實,類似案例在建築行業並非個案,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建築公司為了承攬到工程墊資開工,甚至在工程手續不全的情況下就匆匆上馬,導致糾紛不斷。另外,也不排除一些開發商利用當前建築市場的這種混亂局面,進行不法行為。在這個違法工程的背後,固然存在企業法律意識淡漠,但政府相關職能部門的缺位,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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