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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在圖書館工作,常告訴我一些新鮮事。她說有個同事薩麗,圖書館每進一本關於風水的書,她就捷足先登借去讀,那纔叫『一句頂一萬句』:書上說樓梯不得對著大門,她立馬命令丈夫去申請施工許可,吭吭哧哧地把樓梯挪走;書上說臥室鏡子得朝東,她又指揮丈夫乒乒乓乓地將南邊牆上的鏡子拆下。偏偏這種書圖書館還買得挺多,所以她丈夫疲於奔命,家裡隔三岔五挖了填,裝了拆……我聽了笑笑而已,也沒太往心裡去———『風水』?這個詞在當代中國人看來早生鏽長霉了,什麼年月了,還信風水?但是妻子最近告訴我,圖書館最近將風水書改換門庭:以前歸到『宗教玄學』類,現在歸到了『室內設計和裝修』類———從『惟心』搖身一變成了『惟物』了!這下引起了我的注意。抽空走進最近的『邦斯和諾伯』連鎖書店,找到『家庭設計和裝修』的標牌,可不是?風水書一本挨一本,蔚為大觀,數了一下,高高低低,厚厚薄薄,竟有43種之多!
請注意:這43本,都是書名上冠以『FengShui』字樣的書。英語中的外來詞匯不少,而近年出現最多的來自中文的詞匯,在美國人日常用語中使用頻率已經超過『Tao』(道)和『kungfu』(功夫)的,就是這兩個字:『FengShui』———風水!
《風水家庭設計》、《愛情風水速成》、《中國人的智慧———風水》、《風水辭典》、《風水助你生意成功》……這都是單本的,也有成套的,像《居室的風水》《辦公室裡的風水》《庭院的風水》……連那個著名的『白癡』叢書(Dummies),也沒放過這個潮流,出了一本《白癡風水》。我一看,作者叫DenielKenidy,分明是個道道地地的年輕美國佬,我想他對『風水』充其量不過一知半解吧?但是他亮出師父的牌子,自稱是臺灣佛教『林雲大師』的弟子———書中還有他與林雲大師的合影呢,林雲坐著,作莊嚴狀;他站著,呈恭謹貌。
另一本邦諾書店自己出版的題為《風水圖解百科全書:關於風水的藝術和實踐的完備指南》,作者為LillianToo———看姓氏大概是個亞裔,天然地具有了風水資格,不需要再請林雲大師出面了。書中內容大同小異,分了八個單元,也不外乎『風水的由來』『風水的基本原理』『個人風水』『居室風水』『花園風水』『辦公室風水』等等。
這麼多『風水』,有人買嗎?事實卻是我在這兒站了二十幾分鍾,就有三撥顧客來挑風水書,正好是一撥白一撥黑一撥黃,那黃的,是兩位唧唧呱呱講日本話的姑娘。
風水書怎麼在美國大行其道了呢?將書翻過來倒過去,說不清這奧秘。但我看,這些書之所以能暢銷,不外乎鉤住了三個賣點:第一鉤住了蒼蒼莽莽的東方神秘傳統;第二鉤住了言之鑿鑿的科學論證;第三鉤住了趨利避害的常人心理。
如果說,美國人所五體投地佩服的中國文化,飲食(多虧遍布城鄉的中餐館)算第一波、武術(偏勞從李小龍到成龍的武打明星)算第二波的話,風水可以算是第三波吧。如果說,第一波使美國人以為中國人個個都是特級廚師,第二波使美國人以為中國人個個都是少林高手,那麼這一波,美國人一定會以為中國人個個都是風水大師了!
在美國人眼裡,中國人大概越來越形而上了,越來越博大精深了,也越來越神神叨叨了!這到底是好是壞?我還真一句話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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