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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不買?京版國八條馬上就出來了,如果名下有房了,甭管多大,即便你是全款也不讓賣了!您要是再不出手的話,機會就不多了。』春節前後,網絡上傳聞『京版國八條』本月中旬就出爐,預測調控會更嚴厲的帖子又多起來。
『現在是買房的最佳機會』、『警惕房價報復性上漲』……類似分析房價走勢的帖子在各大論壇中也開始熱鬧。王新(化名)打開自己過去貼出的樓市分析帖,發現帖子已經被頂到了30多層,他也回復了一條,『房價還得噌噌地往上漲,我之前就沒買,現在後悔啊。趕緊買吧,都是血淚教訓啊。』他用自己的『經歷』回應了網友『該不該買房』的疑問。自去年4月樓市新政後,每逢一個小的調整,王新就越發頻繁地發帖與更新。
看著越蓋越高的回帖,王新笑著說:『不知道裡面有多少同行啊。』王新不是樓市專家,也不是買房人,他是一名二手房中介的專職發帖人,俗稱網絡房托兒。
隨著二手房交易量與日遞減,房屋中介經紀人越來越焦急。為了提昇業績,他們從主動在門前等客戶,變成趴在網上發帖,當然,王新的對手也突然多了起來。在王新眼中,不管是出租、出售的帖子,還是樓市分析的帖子,再或是買房的血淚教訓,都是房托兒忽悠的陣地。
如今,王新已脫下了那身廉價的黑色西裝。辭職後,他揭開網絡房托兒的種種忽悠手段。『這樣做,只是想給更多買房人提個醒兒,別上當。也希望同行們能謹言慎行,求得一份心安。』
新政前
『多個馬甲兒,帖帖唱多』
王新大專畢業後從河北老家來到北京,在老鄉的介紹下在一家文化公司謀得了『網絡文員』的職位。『面試很簡單,主要是問我以前是不是逛論壇,會發帖回帖,懂一點經濟,表達沒問題就可以了。』
去年1月初,王新一進店門,懵懵懂懂地跟同事打著招呼,可是卻沒有得到他們的回應。『他們都在悶頭打字或者在不停地瀏覽論壇,表情都很僵硬。』
『說是文化公司,我還以為是公司的廣告宣傳呢,更新新聞什麼的。乾上了纔知道,每天坐在電腦前專門針對房地產市場發帖頂帖,說白了就是「網絡房托兒」,公司也就是個發帖公司。』王新變換著各種名字泡在論壇中,他的小本記錄著不同論壇中的登錄名和密碼。王新在大小論壇中注冊,每個論壇中都注冊了兩三個登錄名,換著馬甲兒在不停地發帖、頂帖。
在王新工作的公司,和他一樣的網絡文員還有十幾個,他們在工作時三五個人為一個小組,互相幫助頂帖。當有質疑之聲出現時,他們就緊密地抱團,在論壇上聲援同事的觀點。『這是互相打場,有的時候我們也會在網上圍攻唱空的人。造成一種房價必將繼續上漲的合理結論。』
王新的多個馬甲兒中,身份都是多軍,通俗地講是用力地唱多,『我對房地產一竅不通,剛去那會兒真的感覺到了納粹集中營了,上班有點兒,下班沒點兒。』
王新同樣在網絡中變換著性別,他曾經用女孩的口氣發帖,『我和老公要結婚了,看著飛漲的房價,我們必須要搶到一套婚房。房價還得上漲,再不搶就沒地兒結婚了。淚奔……』王新的帖子引來周圍同事的一陣笑聲。『不管用什麼身份,發什麼帖子,每帖必須都要表現出房價肯定上漲,現在抓緊買房的信息。』
新政後
『唱空比唱多管用了』
去年4月中旬,『新國十條』新政出臺。圍在中介門店前的客戶像蒸發了一樣,沒有人再來問房子的事。周圍門店冷清得出乎王新的意料。『沒想到新政居然如此管用,新政出臺後,在我們發過的帖子中,縱使我們不停地高喊房價肯定上漲,還是很多人都回帖說再觀望觀望。』
5月初,很多中介把戰場轉移到了網絡上。王新一位做中介的老鄉拍著王新的肩膀說:『看現在這情況,這一年都要瞎了。新政前那些日子,我們過得多爽啊,一個月收入頂現在一年的。』
進入7月份,公司召集網絡文員們開會,一家中介公司的經理說:『這個蕭條期還很漫長,大部分中介在輿論導向上思路不清晰,眼光太短淺。還有的人一個勁吆喝漲房租,可到時候把人都逼到合租房裡,連租房的中介費也沒了。我們現在要不停地唱空。』
王新開始迷糊,唱空了還能賺到錢嗎?中介公司經理讓王新和同事在網上發帖子時,要改變輿論導向,暫時不要唱多。『我想了想,再唱多也未必有人肯相信,對整個行業的業績提昇也作用不大,不如大力唱空,盡快讓房價降下來,只要降到一定價位,就一定會有人接盤,這樣我們的成交量纔能上去。但是在帖子裡還是要盡量勸導,就和過去一樣多介紹往年上漲的案例,打消調控造成的觀望心理。』聽了經理的話,王新纔明白,現在他們沒必要垂死掙紮,不如忽悠房價痛痛快快地降,『我們的工資是人家出的,人家讓咋說咱就咋說唄。』
自新政出臺之後,王新和他的同事便開始在論壇上發樓市分析帖,『房價必將下降的十個理由』、『房價下降,不是想象』……王新經常在論壇中看到老員工的帖子,『他們真能寫,一寫就是成百上千字,還說得挺有道理的。』
狠忽悠
『這裡少有真話』
『「超低價出售」的帖子基本上都是假的。』網友經常在論壇上看到類似的帖子,王新也曾經發過這樣的帖子,『中介會在網上拼命發布刷新虛假信息——通常是價廉物美的房子——用來吸引客戶。當客戶聯系他們時,中介會說那房子已經賣了,要麼就說房東剛提價了、不想賣了、看房不方便……』對於這樣的帖子和說辭,王新笑了笑,『乾這行的都知道是忽悠。』
王新曾和同事配合發帖,王新發帖『房價上漲,群眾搶購』的帖子,為了使帖子看起來更逼真,小組內的其他同事就開始頂帖,造成房價上漲合理,房源很少的假象。『但是顯然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場騙局。』
王新和同事在房價飛漲時,在帖子裡不遺餘力地大呼『房價必將繼續上漲』。而到了房價調控的時候,他們又出來唱空。『在很多論壇裡,網絡房托兒就充當著水軍的角色,唱多的是他們,唱空的也是他們。』一天,王新的老鄉對他說,『在我們這行,不管是對客戶還是同事,說20句話,你能聽到一句真話,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王新下班路上一直在想,『那些收入不多、經常上網的年輕人,在論壇中看到的分析、經驗真的對他們有作用嗎?他們能遇到個說真話的中介嗎?』王新開始動搖。
明算賬
『同時還給開發商當托兒』
王新的工資為1200元/月,要負擔租房、水電等費用,『如果沒有提成,很難生活。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很多人都已經沒有了基本的是非觀。』王新他們不僅要烘托出二手房市場的繁榮,同時還要給一些開發商充當『水軍』,『公司的大部分收入來自一些開發商和中介公司的僱傭費,他們需要對自己的房子進行輿論的造勢,根據各大房產論壇的帖子覆蓋率和跟帖數來付錢。』
每個月,都有開發商和二手房公司派來的人監督和檢驗王新及同事的工作效果,『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房托兒會以各種各樣的方法去欺騙購房人和謾罵對手。』
王新此前的提成是平均每天發布10帖,頂帖20條,每月可獲取500元至2000元的提成,『提成多少,取決於發帖的數量,還要看帖子的質量。也就是說,誰發的帖子看起來真實,哪個帖子更有煽動性,誰就會獲取更多的提成。』王新曾在論壇上發過『窮鬼活該買不起房』、『白菜都漲價了1000倍,房價現在是多麼便宜』、『現在不買,將來想買都買不起』……『除了當房價的托兒,還會發看空的帖子,有時候惡意攻擊別人,也被別人在網上罵過。』
今年年初,王新辭掉了網絡文員的工作,每天掛在網上投簡歷,『就是現在找不到工作,我也不乾房托兒了。』當被問到為什麼要退出時,王新收起了笑容,頓了頓說:『很多房地產論壇成了網絡房托兒的牟利工具,論壇中對房價唱多的內容,很容易誤導人,這樣騙錢心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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