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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上海女白領大學畢業後,五年間在蘇州、成都和上海買下四套房,買房故事一個比一個『離譜』,到最後『每個月,付了房貸,付了信用卡,就什麼都不剩了』,成了典型的現代房奴。
『我就像個蝸牛,走到哪裡,就把能房子馱到哪裡。』
坐在衡山路上一家環境幽靜的咖啡館,背後是落地窗外幽雅的風景,衣著時髦、妝容精致的宋靜(化名),笑著調侃自己。
這是位重慶妹子,性格爽利,精明強乾。五年間,創下在蘇州、上海、成都三地買下四套房子的歷史,說起自己做房奴的尷尬和窘迫,她依然一邊迷人地笑著,MSN上貼的照片也是笑顏如花,一旁的名字卻是『笑著流淚』。
有一天,在天堂裡,一位中國老太太遇到了一位美國老太太……若乾年前流傳的『美國老太太』的故事,對於宋靜這批生於70年代的人而言,已是現實的圖版。
這是一批既追求生活享受,又崇尚個人奮斗,期望人生價值有所實現的人;他們輕蔑地、堅決地拋棄了父輩們的生活方式,然而一個浪頭打來,纔忽然發現自己在現實中是如此沒有安全感。『總之,我們就是這麼尷尬的一代。』
畢業四年買房三套
1999年大學一畢業,闖勁十足的川妹子宋靜自個兒跑到蘇州,到了一家大型臺資IT企業做公關和市場。工廠的宿捨住了一年後,搬出來自己租房子。宋靜計算了一下,與其每月花上700~800元的房租,不如自己貸款買房。當時的商品房價格低,為了鼓勵居民房貸,政府還實行購房退稅的優惠政策。
首期付了2萬,宋靜住進了一套84平方米的房子,拿到鑰匙的那一刻,自己有房子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此時,她稅後工資近3000,每月付完1400塊房貸,剩下足夠平時開銷,一周工作6天,沒時間消費,也沒地方消費。
對於這幾年的生活,宋靜特別喜歡在朋友堆中炫耀的一個細節就是--在蘇州的5年多,去KTV的次數不超過5次,過著跟修女一般的生活。
工作上,這位能乾的小女子很快就能獨當一面,不久就做到了部門主管的位子,每年的業績都排在全公司的TOP10。作為獎勵,宋靜拿到了公司10萬多的住房補助,但附加條件是必須和公司再續約6年。
憑著有限的資金,生平第一次通過銀行貸款置業,宋靜嘗到了有房族的滋味。那時候,手裡有了一筆餘錢,總覺得貸款買房,是最可靠的理財方式。而且跟股票、基金不同,房子就實實在在擺在那裡,特別讓人安心。
三年之後,宋靜在蘇州買下了第二套房子。買房的過程相當有戲劇性:2003年的某日,宋靜和未婚夫正打算去民政局登記結婚,誰知材料沒帶夠,兩個人只能打道回府;拉著手在路上閑逛,忽然看到一個新樓盤的廣告。5分鍾後,這小兩口就付下了定金。
第三套房子的故事同樣離譜。又是2003年的某日,因為工作需要,宋靜到成都呆了一段時間,下了飛機,囑咐出租車司機在府南河繞上了一圈,買下了第三套房。當時,出租車司機都覺得我是吃錯藥了。所以,後來朋友嘲笑我們,說我們買房子,就跟在自家地裡割韭菜似的。
買第二套房子的時候,正值蘇州房價最高的階段,當時風傳要修到上海的輕軌,蘇州的房價開始暴漲。這套位於蘇州新城商業街上、115平方米的房子,每平方米6000元,宋靜定了十年付清,每個月需要付3500元的按揭。後來證明這並不是一樁成功的投資--不久,傳聞中的輕軌成了泡影,蘇州的房價開始回落。幸虧地段還不錯,租出去還算容易。
依然忙碌著的日子,蘇南小城單調的生活,事業上成長空間的局限,加之越來越不滿意的薪水,再也滿足不了宋靜那顆不安於現狀的心。2003年,宋靜決然離開原來的公司,跳槽到北京一家業內名氣很大的互聯網企業。同時也付出了代價,由於提前離職,她必須吐出原公司的10萬多住房補助。
一頭紮進上海樓市
選擇到一線的大都市發展,至今,在宋靜看來,是自己生活中很關鍵的轉折。世界好像一下子就變得精彩紛呈了,下班後,約上一群朋友吃飯、健身、泡吧、開派對,很開心。
熟悉她的一位朋友回憶,在那個社交圈子裡,不管到哪裡,宋靜都是中心,都是最光鮮的;不論哪一個場合,都有認識她的人。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宋靜自稱有著蝸牛習性,在一個城市停留,如果沒有自己的房子,總沒有安全感。如果不是一年後再一次跳槽,離開北京到上海,宋靜相信自己肯定又會在北京的樓市砸上一筆。
就在2003年宋靜北上之前,她的先生先跳到上海一家IT渠道企業,做分公司的經理。原本兩人想暫時租房住,可是有潔癖的宋靜實在是無法忍受出租的房子。2004年,上海的房價已經開始一路瘋漲。夫婦倆變賣蘇州置下第一套房子的所得,在上海莘莊地鐵站附近購買了第四套房子。兩室一廳70多平方米,均價9500元/平方米。在寸土寸金的地盤上有了一個自己的窩,一時高興的宋靜急忙向朋友們宣告:我終於在上海買到了一個便宜房子。
外人看來,這是一對光鮮亮麗的白領夫婦,收入不菲,又沒有孩子的拖累。宋靜自不用說,她先生也從來都是一身名牌。2003年9月,宋靜有了一張招商銀行的信用金卡,很快,夫婦倆都成了刷卡消費的愛好者,輕輕一刷,花起錢來更是沒有了節制。衣著、化妝品、社交支出,一年三趟的旅行,光健身房和美容院這兩項,每年她的支出都在6000元以上。
那時候,宋靜從來就沒搞清楚,兩人每月幾萬元的工資是怎麼花掉的。她記得清楚的是,上個月信用卡對賬單上是1萬多元,這個月也有好幾千。反正,每個月,我信用卡透支都不會少於4000,有時自己的額度用完了,我就刷我老公信用卡的附屬卡。
2003到2004兩年間,宋靜夫婦同時供著三套房,抵消房租的收入,每個月需要還房貸8000多。日子一下子變得緊巴了,一到每月還貸的日子,兩個人呼吸都緩不過來。如果不按時還貸,三個月後,銀行就會收回房子。
不買衣服、只坐地鐵不打的、喜歡社交的宋靜開始推托各種應酬;偶爾和朋友在下班後玩,事先都要申明11點鍾必須回家,因為那是通往莘莊最後一班地鐵的時間。宋靜有時還是很要面子的,平日裡光顧的服裝店老板打電話,通知她店裡來了新貨,或是朋友周末約她上街、泡吧,說自己手頭缺錢實在感到難為情,常常拿工作忙,沒時間來做托詞。
血拼控制在一個月一次,逛商場只有在打折扣的時候纔去,小店淘來的衣服搭配著穿。碰上資金周轉不靈的時候,兩個人想出用信用卡透支來還房款的招數。不是從信用卡提現,那樣的利息太高劃不來。譬如,我一個朋友需要買冰箱,那我們就用卡替他們支付,他們直接把現金給我們,這樣我們手頭就有現金可以付當月的按揭。
日子再緊巴,宋靜都沒有開口向父母伸手求助,因為,老人家對兒女的生活方式一直頗有些看不慣,如果向家裡要錢,他們更會嘮叨個沒完。我還嫌麻煩呢,寧可向朋友借錢。
相信嗎,工作了這麼多年,我和我老公兩個人現在的存款數額是個零。每個月,付了房貸,付了信用卡,就什麼都不剩了。
對於這對邁入人生的夾心蛋糕階段,卻還沒有清晰理財概念的夫婦,大雨後就是一陣子寒霜。
以後再也不想買房子了!
就在兩口子為三套房的貸款所苦的時候,2003年年底,公公忽然查出患有直腸癌。公公可以享受醫保,然而,普通的醫保並不包括昂貴的進口藥和手術費用。
雖然已是癌癥晚期,遵從老人的意願,在上海進行了最後一次手術。公公不久離開了人世。一年間,前前後後一共花掉了20多萬。宋靜的先生是家中唯一的兒子,為此前後掏出了近8萬元。
原本已經繃得很緊的生活,一下子狼狽到了極點。向來在生活上沒法將就的宋靜,創下了一周只花100塊錢的紀錄:上下班坐地鐵,早上花兩三塊錢買早點,午飯在最繁華的商業區用10塊錢打發,晚上兩個人20塊錢解決。好像還是超過預算了?哈哈,你忘了還有周末的兩天嘛,那兩天每天只吃一頓。我們就躺在床上睡大覺,節省體力。宋靜一下子大笑起來,那個時候真是太苦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這樣的日子去了。
這是個輕易不會被打倒的現代女人,在壓力重重的還貸日子,宋靜依然認為,影響有好有壞。積極的地方,是迫使人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往前衝;糟糕的地方,是人被搞得很累。
2003年剛到北京的公司報到,新老板為體貼下屬,對她說,不急不急,你可以休息兩個月再來上班。老板不急,宋靜可急了,一再表示自己希望馬上開始工作。不能想象不工作,不工作我就等著兩眼一瞪,餓死在床上。
幾年以來,夫婦倆在各自的事業軌道上打拼,絲毫不敢停歇,兩人聚少離多。先是北京、上海兩地,待到宋靜回到上海,她先生又被公司調往山東工作,一個月回上海一次,宋靜自己也常常出差。還好還好,這個探親的費用,公司還是能報的。在關鍵的時候,她總給自己幽上一默。
去年,夫婦倆變賣了成都的房子,賺的部分其實就是給銀行的利息,剩下一點替父母付了裝修費。現在的想法,就是趕快把剩下的一套房子賣掉,不考慮能不能賺了,只要能早點解脫就好。宋靜的臉上顯出些許疲憊:以後再也不想買房子了!
臨分手前,宋靜說,說起來,我們這代人看起來很瀟灑,其實就是一群奴隸。一句話,到死都得橕著。
是的,還得橕著。聊完結束,打車順路送她到辦公室。這不,眼看宋靜一邊打著手機,簡單、乾脆地向下屬吩咐工作,一邊下了出租車。踩著10公分的高跟鞋,頃刻間,她的腳步又變得急促而有力,穿過馬路快速地邁向對面的寫字樓。此時是下午四點三刻,正是徐家匯商業區開始擁堵的時段。周圍是一片嘈雜的車輛鳴叫聲,紅燈,綠燈,兩邊高聳的樓房,衣冠楚楚的男女青年從各個路口湧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如同一只只迷失了方向的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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