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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正在建設中的江蘇鎮江港南路公租房項目施工工地,看不到更多的施工隊伍,聽不到混凝土攪拌機的轟鳴、找不到四處堆積的建築材料,甚至沒有橫流的泥水、穿梭往來的土方運輸車隊。圍繞着高聳的核心筒,一個個幾噸乃至幾十噸重的方盒子被依次吊起,一層層精準地往上碼放着。一棟棟大樓就這樣悄悄“長高”了。
這種如同搭積木一樣的建築方式,被稱爲模塊建築體系。模塊建築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詞,但業內專家表示,這項技術對目前我國正大力倡導的建築產業現代化而言,也許是一把開鎖的鑰匙。
這些方盒子一般的模塊建築,究竟是怎樣生產出來的?“好房子工廠造”是怎樣一種理念?“像造汽車一樣造房子”是怎樣一種模式?懷着一探究竟的目的,記者來到了離工地不遠的生產基地,試圖探尋模塊建築製造的“核心機密”。
建築業向“傳統”說不
與項目施工現場不同,基地兩個偌大的生產車間潔淨明亮,從輕質發泡混凝土預製到加裝了全部室內設施的三維房屋成型,全部在自動化流水線上完成。據悉,包含多項專利技術、45%裝備出於自己研發的基地廠房,自動生產線達3.7萬平方米,包括18個生產工序。只有經過嚴格培訓的工人才能進入車間工作,全過程都處於監控中,每個模塊都有記錄、每個環節都有簽字,質量可控可追溯。
曾經到該項目考察的全聯房地產商會會長聶梅生,看到房屋出廠的全過程,不由得發出這樣的感慨:“綠色建築將傳統的建築施工轉換爲依託生產線的製造業,促使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技術密集型產業轉變,從而推動了建築工業化發展,爲今後我國建築產業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方向。”
據統計,推行建築產業現代化後,水耗、垃圾和污水排放量能降低62%左右,能耗、人工可分別減少38%與46%。因而,北京市有關部門作出規定,今後經濟適用房、限價房將通過分類實施產業現代化方式,循序推進綠色建築行動。近年來,江蘇積極推進“以發展綠色建築爲方向,以新型建築工業化生產方式爲手段,以住宅產業現代化爲重點,以‘標準化設計、工廠化生產、裝配化施工、成品化裝修、信息化管理’爲特徵”的建築產業現代化,推動建築產業轉型升級。2014年5月,住房城鄉建設部明確將江蘇作爲建築產業現代化的試點地區,引導推動建築產業現代化在全國範圍的發展。
鎮江市常委、鎮江新區黨委書記李小平正是看到了建築產業現代化的廣闊前景,敏銳地捕捉到國外相對成熟的技術,在進行了3年深入調研的基礎上,將模塊建築體系引進國內,用於建設鎮江港南路公租房項目。對此,他說自己是冒着風險吃螃蟹。
工地變身工廠標準更加精細
大概是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恰好碰撞到一起,攜模塊建築體系從英國而來的鎮江威信廣廈模塊住宅工業有限公司董事長李海蓉及她率領的核心技術團隊,甫一登陸中國,便在江蘇省找到了落地項目。鎮江港南路公租房項目建築面積約13萬平方米,包含了18層高的10棟18層,共計1440套公租房。每棟樓由324個模塊構建,單個模塊最寬達4.5米、最長8米。
模塊建築是根據建築的功能空間設計,劃分爲若干個尺寸適宜運輸的多面體空間模塊,根據標準化生產流程和嚴格的質量控制體系,在專業技術人員的指導下,由熟練工人在生產車間流水線上製作完成室內精裝修、水電管線排布、衛生器具安裝以及傢俱嵌入等。所以,與通常所見的建築模塊不同,威信廣廈所採取的是三維模塊建築系統。將建好的模塊運輸至現場,進行模塊的吊裝及連接、外牆裝飾及市政綠化的施工。談及模塊建築的優勢,李海蓉一言以蔽之:“多快好省”,稍加註釋便是:適用性廣泛,建造週期短,建築壽命長,環保效果顯著,性價比優。
在設計階段,在保障個性化需求的前提下,將建築圖紙進行拆分,使之成爲可在工廠生產、適宜運輸的模塊生產圖紙,讓生產標準精確可控。在生產階段,工廠將牆體成型、管線排布、內部裝修等工序進行標準化流水作業,完成總建築體80%的施工任務,使得模塊化建築與鋼筋混凝土結構相比,節約混凝土80%以上。在搭建施工階段,採取模塊整體拼裝的方法,有效減少工期,並抑制工地揚塵、建築垃圾等次生污染,實現了現場施工節電70%、節水70%、減少建築物垃圾85%的效果。另外,其產生的95%的建築廢棄物可被回收利用。
李海蓉給前去調研的住房城鄉建設部建築節能與科技司副司長韓愛興算了一筆賬:以簡裝修住宅爲例,相較於傳統鋼筋混凝土建築,模塊化建築在增加20%的建安成本(以行業平均值爲例)的前提下,使財務成本降低50%、人員減少30%、管理費用降低20%、綠建成本降低70%、工期縮短40%,但綜合成本僅增加3.4%。如採取中檔裝修,綜合成本幾乎持平。而採取高檔裝修,綜合成本將降低8.7%。
克服“水土不服”植根中國土壤
一向樂觀並富有激情和衝勁的李海蓉,把駕輕就熟的技術植根於中國土壤的過程中,也遭遇了種種的“水土不服”,其中重要的一道坎兒就是來自英國的模塊建築體系不能滿足中國對抗震級別的要求。帶着種種困惑和無助,她到中國建築設計院有限公司請求“支援”,恰好此時該院也有開展建築產業現代化研究的意向,雙方一拍即合,將此項目開闢爲“模塊建築研發基地”。正如該院董事長文兵所說的,將模塊建築體系放到國家級的研發平臺上去優化、設計、實踐,讓更多的地方政府、更多的開發商夠認識到模塊建築技術的優勢所在。這就是我們需要全力以赴去做的。
項目總負責人、中國建築設計院有限公司黨委書記劉燕輝對該項目非常重視,除了經常奔赴工地現場指導、解決具體問題,還經常召集相關人員碰頭、開會。他常說的一句話是,不怕出什麼問題,而是怕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一般一個設計項目現場指導、跟蹤三四次就可以完成任務,但這個項目大不一樣。他們每週都要從北京到鎮江工作一二天,工廠生產啓動、模塊吊裝等關鍵時刻還得駐場指導。由於此項目是國內第一個落地的示範項目,劉燕輝要求設計師們一定要謹慎對待,做到穩紮穩打。婁霓表示,該項目對設計師提出了不小的挑戰,畢竟從傳統建築施工領域轉軌到工廠裏流水線上製造房子,套路都是全新的,而且設計既不能脫離國家現有的建築體系框架,又必須應對很多創新點。令人欣慰的是,爲了項目的順利落地及將來的全面推廣,李海蓉及她的核心技術團隊不吝投資近2000萬元用於抗震、消防、隔音、節能、耐候性等方面的測試和試驗,力爭做到萬無一失。
工業化=標準化≠沒有個性
提到模塊建築體系,不得不將視線拉回到它的發源地英國。奪得2009年英國最佳學術公寓獎的一棟25層建築,是迄今爲止用模塊建築體系建造的世界最高樓。3棟大樓用843個建築模塊搭建出657套公寓,施工工期只用了9個月,比傳統建築方式少用了10個月工期。據瞭解,相對於傳統鋼筋混凝土結構系統而言,模塊建築體系施工週期可減少50%。一套兩室兩廳的房間一般由3個模塊組成,在現場只需兩個工人2個工作日即可完成組裝及調試。2012年完工的倫敦奧林匹克大道五號項目,是使用模塊建築體系建造的世界第二高樓,實現了建築外立面橢圓形的突破。據瞭解,模塊建築體系可以根據客戶的不同需求進行個性化定製,讓建築的戶型和外立面設計不受侷限,可以滿足諸如養老院無障礙設計、學生公寓空間最大化利用等需求。
中國建築設計院有限公司住宅工程中心副主任、項目設計師婁霓,爲新區公租房項目量身打造了7種戶型,還結合多年從事適老住宅研究的心得,在9號樓和10號樓做了一些無障礙適老性用房,並在房間裏做了摺疊淋浴凳、觀察窗等適老設施,成爲用模塊建築體系建造小戶型適老住宅的一次全新實踐。鎮江港南路公租房項目、五號項目以及正在建造中的外立面醞釀新突破的倫敦BARKING酒店,成爲“工業化等於標準化,但標準化不等於沒有個性”的最好詮釋,讓業界從此免去工業化等同於個性化喪失的擔憂。
政策支撐政府支持財稅傾斜
問及李海蓉放棄去美國、中東等地市場發展,遊說英國團隊將重心放到中國市場的初衷及推廣經驗時,李海蓉應景地用中國句式給以了回覆:市場主導、技術爲王、資本開道、產業報國。中國政府的倡導、地方政府的培育新增長點的意願及行業轉型升級的需要,這一切都催促着她來到這片熱土。
李海蓉清楚地記得,2013年3月,她見到了九三學社中央委員會副主席賴明,談到她的模塊建築體系,談到用工業化的思路和標準造房子的理念,賴明很感興趣地聽完她的想法,並在產業化率、技術體系、標準、工法、裝備、企業基地、示範項目及財政稅收方面給了她8點建議。李海蓉說正是這些熱情的鼓勵和實實在在的支持,讓她的中國夢逐步照進現實。
距離當初的談話過去了一年多,2013年11月的一天,賴明來到已經全面鋪開建設的示範項目工地。這次,他給李海蓉講了四點要素,第一是技術。對技術體系全方面梳理,找到一類或幾類技術符合中國國情、符合現階段發展需要的體系,加以深入研究,做深做透。第二是管理。工廠化管理,建築全生命週期管理,將優勢向前後端延伸。第三是市場化開拓。第四是金融。他提出了一些融資的思路,比如將政策打包將沉澱的資金解放出來、資產證券化、盤活公積金等。
示範項目得到各方人士普遍認可,對此,“吃螃蟹”的李小平表示,示範項目的啓動建設,只是模塊建築體系應用邁出的第一步,如果全部市場化運作,產品又被消費者接受,那才能談到成功。現在只是看到階段性成果,應該保持積極扶持的心態,各級政府形成合力,讓產品更具競爭力,在市場上得到消費者青睞,並在此基礎上不斷總結、改進、優化。
近日,從鎮江傳來消息,新城地產近日跟威信廣廈達成合作意向,作爲威信廣廈的第二大股東,新城地產將保證消化鎮江基地一半的產能,並立即在南京開啓一棟25層高樓的住宅項目。在未來3年,攜手李海蓉和她的團隊在江蘇、山東、浙江、京津一帶投資發展新的項目和製造基地。
從政府扶持到市場開拓,李海蓉一步一步走得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