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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青年公寓』招牌重現34號樓,都是貼在樓內牆上、門上、玻璃上的出租信息。
1986年,『北三環西路34號樓』建成,毗鄰多所知名高校與科研院所,以40平米一居室為主,掛上了大名鼎鼎的『青年公寓』牌子,中國人民大學、外交部、糧食局、銀行等『好單位』的優秀大齡已婚青年住進來。尤其以樓裡住了不少高校中青年知識分子最為有名,1987年電影《鴛鴦樓》就以這裡為背景故事拍攝,電影中還特意描述了一對研究生夫妻。那年代『研究生』基本就是『奮發有為』的同義詞。
曾是名噪一時的樣板工程
一晃28年過去了,『青年公寓』早已大換血了好幾茬,樓裡『住戶』變成了『租戶』,被關注的也只有群租、垃圾堆起火、入室盜竊的負面新聞。不過,因為寸土寸金的位置和學區房的優勢,『青年公寓』再髒再亂,身價也只漲不跌。
盡管如今的青年公寓髒亂、治安問題突出,但地理位置和學區房優勢,使得青年公寓的身價從未走低。青年公寓坐落在北三環,是海淀區的學區房,周邊是中國人民大學、理工大學等多所高校。上世紀80年代,許多大學的青年教師夫妻住進青年公寓。小區居民趙榮說,她剛搬進來時,鄰居就是人大的教師夫婦,這樣的鄰居,跟同事說都覺著開心。
青年公寓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當時是為了解決大齡已婚青年的住房問題。建成後,可容納1000餘戶。最有特點的是,這棟樓不像現在的樓房,它不分單元門,一層66戶(包括配電室),對門中間是過道,從東一眼望到西。這樣悠長的過道,即使在陽光明媚的白天,如果不開燈,也顯得幽暗深邃,像懸疑劇裡的『犯罪現場』。
一層中,除了兩個兩居室,其餘的全都是建築面積40平米左右的一居室,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屋裡『陽臺』並不作為陽臺使用,而是『一廚』的位置。上世紀80年代的樓房,還安裝了四部電梯,但電梯除了在一層時,其他層都只下不上——如果從6層想去17層,只能坐到一層再由一層上到17層。這些設計,雖然在現在看來很『落伍』,但在當時,是北京名噪一時的安居大工程。
按居民的話說:『只有好單位的、乾得好的人纔能住在這。』當年青年公寓由北京多家單位共同出資建設,只有獲北京市先進表彰的青年夫婦纔能住,這在當時是令人渴望、羡慕的『二人世界』。
『青年公寓』10年前就摘牌了
1998年一則新聞報道稱,『青年公寓規定居住期不得超過5年,但許多人入住5年後沒分到房,只好繼續住下去,於是「青年公寓」變成了普通居民樓。』趙榮就是在1996年搬進來的,當時她50多歲,是樂器廠職工。她和工作於北京市糧食局的住戶調換房屋,住進青年公寓。當時的租金是一個月30多元錢,『房改房』後,住戶買下來也只需要幾萬元錢。現在,這裡的房價是一平米五萬到六萬元,租金3000至3500元,附近多所高校更是進一步抬高了租金,一位理工大學的留學生要付的租金是每月4000元。
北下關街道南裡社區居委會主任曹淑榮介紹,目前青年公寓裡有1064戶,其中八九百戶是外來租戶。曹淑榮說『青年公寓』的牌匾,大約10年前就摘掉了,『原因並不清楚』,雖然現在也基本住著青年人,但『可能是覺得已經沒有那個象征意義了。』這棟樓現在就叫『北三環34號樓』。
吐槽
『出出進進再也沒有人管了』
從50多歲到75歲,趙榮在『34號樓』住了20年。『1996年3月份入住,那會還挺好的。』趙榮說,當時生人想要進來,必須通過傳達室的值班人員,值班員用一部電話打給樓裡住戶,得到確認後纔准許進入。這是那個時代的『門禁』,如果有人拿著大包裹進樓,值班員還要打開檢查一下。
後來租戶越來越多,物業費收不上來,物業公司走了,保安也沒了。不管是誰,出出進進再也沒有人管了。人員的雜亂,給『34號樓』帶來了很多麻煩,趙榮的記憶中,曾經的『美好』都是一兩句話就能帶過,然後就會說到這些煩心事,話匣子就關不住了。
進入34號樓,『你聞聞這味。』趙榮對北京晨報記者說,從樓門口開始,樓裡就充斥著久積而成的垃圾味道。2003年『非典』時期,北京規定城八區樓內的所有垃圾道封閉,由院內垃圾桶替代。但前兩年,為了方便扔垃圾,『34號院』的垃圾道被打開了,角落裡經常堆起垃圾,還曾經因為亂扔煙頭點燃垃圾引起火災。
『這都不算什麼。』趙榮說,前些年電梯旁的電梯間也住上了人,但因為起初不是按照居住條件設計的,屋內沒有廁所,住在電梯間的租戶滿樓找地方隨地便溺,後來纔在電梯間裡臨時做了一個『廁所坑』。
『住在這裡沒有安全感』
『我今年75了,收到過不少賣淫的照片。』趙榮說,樓裡的人員太雜亂,傳銷的、在牆上刷、貼小廣告的,發『包小姐』卡片的多得是,根本就抓不住人。前幾天清潔工人剛擦完一臺電梯間的地板,一個小伙子要上去,清潔工人讓小伙子上另一臺電梯,兩人發生口角。趙榮還去勸了架,但年輕氣盛的小伙子還是打破了清潔工人的腦袋。警察來取證,樓裡沒有監控,也沒有一個人能認出『肇事』的小伙子,以前不認識,以後也沒再見過。清潔工只能白挨打了。
『亂套了。』趙榮說,住在這沒有安全感,害怕。『不管什麼東西,放在門口10分鍾之內准丟。』趙榮說,她丟過一箱苹果、被子、抽油煙機。趙榮要求用化名,也堅決不出境,她說怕被報復,還找不到『凶手』。『現在住在這害怕,可是住慣了,去別的地方住更害怕。』
遺憾
問題曝光十多年沒人管
彼時『青年公寓』有三四百個產權單位,後來房改房,一部分房屋賣給了個人,一部人搬走。趙榮說,她所知道的第一批入住的優秀青年可能只剩兩三戶了,像她這樣長期的老住戶也不多。趙榮的房子原本是北京市某機關的,但機關早就改組了,她既不知道現在房屋買賣能去找誰,住了這麼多年也不用再交房租了。歷史遺留問題的混亂,讓現在的管理更加混亂。
北京晨報記者搜索發現,除了1998年報道『鴛鴦樓』成『普通居民樓』外,2007年就有媒體報道其成了『群租樓』,環境髒亂,業主難以維權。2010年,北京開始集中整治群租房,青年公寓又多次被點名。南裡居委會主任曹淑榮說,租戶太多,難以管理,有些房屋轉租了多次,根本找不到房主。
曹淑榮說,現在的情況是,社區沒有可以轄制租戶的,租戶也什麼都不用社區。所以無法有效管理。她建議,『政府應該出臺硬性規定,要求租戶必須到居委會登記,詳細記錄信息。』
從一片贊揚到一片吐槽,媒體報道每每提及青年公寓,都會提到1987年電影《鴛鴦樓》。很少有一棟樓能被拍成一部電影,獲得如同著書立傳的榮譽。但如今這份榮譽卻只為了襯托敗景。青年公寓出身好,如今作為海淀區小戶型的學區房,仍然搶手,但『問題』被曝光十多年也沒人管令人感慨。
本版撰文並攝影
晨報記者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