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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擋住物權法草案?針鋒相對的立法觀點
寫信人『很高興』起草人『很氣憤』
法制史上最『牛』的一封信
孕育8年之久即將面世之際的物權法,看來其通過要延期了。
去年8月12日,北京大學法學院法理學教授鞏獻田在網上發表了一封公開信——《一部違背憲法和背離社會主義基本原則的〈物權法〉草案》。
鞏獻田認為,這部草案的基本原則違背了憲法,背離社會主義方向,開歷史倒車,需要經過原則性修改纔能通過。信中幾處使用感嘆號,字裡行間充滿懮思和警覺。
從去年7月交由全民大討論開始,物權法草案便處於公眾聚焦的中心,這一開門立法的舉措更被稱為2005年度的重大新聞之一。在全民大討論熱烈之際,公開信猶如一聲炸雷,在互聯網上引起極大回響。
一位下崗人員對鞏獻田提出的『窮人打狗棍不能和富人寶馬別墅一樣保護』深表贊同,稱其敢為窮人說話,不愧為『民族脊梁』;有人則指斥鞏獻田為出風頭耽擱物權法立法進程,可謂『全民公敵』。一時間,網上意見針鋒相對,硝煙滾滾。
在鞏獻田任教的北大法學院的網上論壇,同學們『灌水』熱情持續高漲。公開信的帖子跟帖無數,一度位列北大未名BBS的十大熱門話題。有學生說,鞏獻田不僅自己『很是出了一回風頭,領著北大法學院又跑到了法學界的風口浪尖上』。另一位學生直指鞏獻田『說出的話比吸毒的身體還乾癟』。
鞏獻田和他的公開信引起激烈爭論的同時,也受到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的重視。
公開信發表半個月後,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主任胡康生、副主任王勝明等4人約見鞏獻田。鞏獻田向本報記者回憶,雙方的談話持續了80分鍾,交談中他的態度比公開信來得更嚴厲和激烈。胡康生向他介紹了物權法起草的基本情況,答復將把他的意見上報有關人士,並強調『法工委還從沒有像這樣把一個學者單獨請到這裡,聽取他的意見』。
之後,物權法草案偏離了預定的立法軌道,沒有在去年12月底的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九次會議上如期接受『五審』,也未被列入今年3月全國人大的審議議程。
『我知道我的公開信起作用了,』鞏獻田對此很高興,『但不是我一個人的作用。』
物權法起草人『都很氣憤』
『物權法的制定進行了這麼多年,頭一次有人說它違憲。』一位著名民商法學專家對本報記者說,『在物權法的起草中,原來的最大爭議在於究竟多大程度上體現改革開放的成果。』
這位專家認為,較之前面幾稿,去年的物權法征求意見稿顯得過於保守。
『比如,之前規定集體土地和國有土地一樣,可以依法出讓、轉讓,後來刪掉了這一規定。農民的房子不能進入市場流通,這也是個問題。在體現進一步改革開放方面,物權法草案還存在不足,而不是過頭。』這位專家說。
幾乎所有民法學者都認為,只要是進入市場流通的財產,都居於同等地位;只要是合法獲得的財產,法律必須給予平等保護。這是作為民法一部分的物權法應有的立法態度。
這一『常理』成了鞏獻田炮轟物權法草案的主要依據。『將國家、集體、個人財產平等保護,這是中外立法史上的奇跡。』鞏獻田反問本報記者,『國家可以平等保護個人、企業,國家怎麼平等保護自己、個人和集體?』
鞏獻田指責物權法起草者們不懂法理,不懂憲法,只憑一孔之見制定法律,『據我所知,物權法起草組的9個成員,除法工委領導外,都是民法專家。』
民法學者楊立新則認為,物權法是學界的心血,不懂民法的人應該等學懂了再提意見。
去年年末在揚州召開的中國民法學年會上,長期致力於物權法制定的學者們聯名上書中央,要求立法機關排除不必要的乾擾,恢復物權法正常的制定進程。
『大家都很氣憤』,作為物權法起草小組成員,北京大學民商法教授尹田、中國人民大學民法學教授楊立新一致表示,『如果物權法起草工作因此被擱淺,將會引起整個民法典制定進程的停滯。』
除了對基本立法原則上的指責,鞏獻田認為物權法沒有在防止國有資產流失方面有所作為。作為回應,今年2月17日,中國法學會召集法理學專家、中央黨校的有關學者、民法學專家,就『物權法與國有資產的保護問題』召開小范圍的研討會。參與物權法起草的王利明、尹田以及法理學者徐顯明等人參加了會議。據悉,會上對物權法草案與維護社會主義公有制、與國有資產保護、與『三個代表』的關系等進行了研討,形成的書面意見將上呈中央。
緊接著的2月25日,中國民法學會和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將聯合召開『物權法與中國和諧社會建設』研討會,這次會議被視為17日研討會的延續,將圍繞建設和諧社會、如何制定和完善物權法再次研討。
鞏獻田並沒打算就此偃旗息鼓。公開信發表之後,他接到了很多聲援他的信件和電話。『我老家的一位市領導也打電話支持我,表示家鄉人民是我的堅強後盾。』鞏獻田對本報記者說。
據鞏獻田透露,他將繼續發表文章,就自己在公開信中沒有深入分析的問題向物權法起草者發問。2月21日,鞏獻田提醒本報記者,『烏有之鄉』網站發表了他兩萬多字的文章。
『這已非正常的學術討論』
雙方論爭並非從具體條文出發,立論的邏輯起點也南轅北轍。網上一觀察者嗅出了其間的氣味:『這已非正常的法學學術討論。』
人們不禁要問,物權法的起草持續了8年之久,為何在即將通過這個節骨眼上被指『違憲』?再者,全國人大常委會從社會征集來的一萬多條意見中,為何沒有一條質疑物權法『違憲』?
『從整封公開信的內容來看,主要是對我國改革開放一些政策的不同意見。』一位著名民法學教授這樣分析,『改革進行到今天,有人對改革的方向開始發難。小平同志說改革開放不要陷於姓資姓社的爭論,現在就有人出來問姓資還是姓社。鞏教授就是法學界出來發難的代表。』
綜觀鞏獻田的公開信,大量筆墨列數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造中出現的國有資產流失、貧富分化、私有化等問題。他懮心物權法草案違背蘇俄民法典傳統,將使我國背離社會主義方向。
鞏獻田在信中發出了這樣的質問:『難道我國社會目前不穩定的最大根源不是私有化嗎?』而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法學所的鍾凱在其所撰《從『違憲』之爭說開去——致鞏獻田的一封公開信》中,將此質問歸為本世紀最荒謬的質問之一。在鍾凱看來,當務之急不是否定市場化的改革,而是建立一個公平有序的法治化市場秩序。
一位早年在蘇聯接受法學教育的民法學教授也認為,我們目前制定的是中國的現代物權法,『不能說蘇俄民法典就是社會主義的,就一切以它為范本,也不能認為德國民法典就是資本主義的,沒有可取之處。以蘇俄民法典作為我國制定物權法的標准,是很教條、僵化的,我堅決反對。』
『在物權法制定上,要麼走社會主義道路,要麼走資本主義道路,決不存在第三條道路。』鞏獻田堅持自己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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