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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中期以來,中國城市規劃者生逢其時,因為城市化運動日漸火熱。然而,與他們的理想相反,規劃所至,城市的面貌並未變得更加令人滿意。放眼望去,像同一條流水線上生產的樣板工程一樣,所有的新城看起來極其相似,各自的歷史個性落魄失魂。
為什麼當我們對城市有所作為的時候,城市的魅力就會不翼而飛?那些被祛魅的或蒼白或瘋狂的城市面孔,由誰決定?能否挽回?
許多規劃正在變成城市魅力的敵人。更多時候,規劃帶來的是千城一面的尷尬
北京海淀區五道口地區,成府路與城鐵交叉口街塊,是傅剛的研究對象。在這都市一隅,傅剛仿佛『看見一百年前的紐約,混亂無序中的蓬勃朝氣,原始積累中的傾軋掙紮,尋求生存與發展的各色人等匯聚,為實現夢想可以告人和不可告人的種種願望等待爆發。』
一年來,不約而同地,中央美術學院訪問教授、美國注冊建築師傅剛、費菁夫婦,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副教授周榕,都把自己關於新城市規劃理論的研究目標鎖定在五道口。
以往的20多年中,五道口扮演過搖滾熱點、打口帶集散地、新潮服飾經銷前哨、聞名的黃色巢穴、哈韓勝地、朋克源頭等一系列角色。而現在,對傅剛和周榕他們來說,五道口的價值集中在同一點上,即,它是北京少有的既沒圈在某個單位的大院裡,又沒被城市規劃徹底修理過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城市半成品地帶,散發出一股自然生長的野蠻氣息。
『這是一個帶有顯著多樣性和復雜性的生態聚落』,周榕這樣解釋五道口吸引他的原因,『它可以被看作是城市生活的典型樣本。』在周榕看來,為這多樣性和復雜性中的每一個分子提供美、安慰和關懷,正是城市空間的魅力所在,而現在的五道口,正在失去這樣的魅力。
二手香港?
在《中國新聞周刊》和新浪網聯合進行的『你的城市理想』網上調查中,16877人中,有29.46%的人們最希望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建築具有的品質是『外觀很美、有藝術感的』,而『方便舒適』被排在其後的第二位。在『你希望居住的城市的歷史年齡』一項中,38.38%的人希望居住城市的歷史年齡在200年以上。一旦離開城市,多數人表示,除去經濟因素,最受不了的一點是『生活缺少變化。』
根據第十五次中國互聯網報告發布的數據,69%網民的年齡在35歲以下,可見,豐富多變、有歷史內涵和審美情趣的城市『魅力』,已經成為當下年輕人城市理想的價值偏好。
對公共空間可能提供的美、安慰和關懷,人們總是寄希望於規劃。然而現實給人們的一個嘲諷是,大部分所謂的規劃正在成為一種破壞。舉目四望,『規劃』所到之處,城市原有的魅力盡失。『規劃正在變成城市魅力的敵人。』隆福寺、秀水市場、三裡屯南街、半條簋街,北京『被規劃毀掉』的魅力結點,周榕隨口就可以說上一串。
4月中旬,民間環境保護組織『自然之友』創辦人、中國建築先輩梁思成與林徽因之子梁從誡在香港出席學術活動時,表示了他對北京的城市面貌可能已淪為『二手香港』的擔懮。
日前,《中國新聞周刊》求證梁從誡本人時,梁解釋,『二手香港』之說,是他從一些在京外國人口中聽到的,當下便覺悲從中來。『北京有那麼深久的歷史和文脈,卻沒有好好地利用,現在落到被人叫「二手香港」,真是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北京的城市風貌,果真如梁從誡所擔心的『連香港還不如』嗎?對此,國內多位城市學者均表示,現在來看,無論從哪一方面,北京和香港都並不具有可比性。被采訪者在對梁從誡先生的感受表示理解的同時,紛紛為香港鳴不平。
北京清華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院長尹稚認為,在城市規劃方面,香港談不上是一個失敗的典型,它最受詬病的一點——樓宇的高密度,主要是地域狹小所致,而在規劃管理方面,香港甚至有許多值得借鑒的地方。費菁則對香港的城市氣質欣賞有加,她認為,在所有中國城市中,香港是少有的自由發展的城市。『在講究長幼尊卑、等級分明的中國,香港是一個異數,它的獨特氣質造就了它充滿人性的城市文化。』
然而,不容置疑的是,不僅北京,中國的很多城市,在一個時段內確實深受香港的影響,這個時段應在上世紀80年代中到90年代中期以前。『梁先生的這個話說晚了十年。』周榕說,『香港模式、香港趣味,到了1995年左右,就已經被城市的規劃者們拋棄了。』
雖然國內有些地理條件與香港類似的城市曾刻意地復制過香港的面目,但卻不得其法。費菁說:『即使哪個城市把整個維多利亞灣和半山統統克隆一遍,它也成不了香港。因為它缺乏塑造香港的自由精神。』
千城一面
90年代中期以後,中國城市進入極速發展時期,截至2002年,中國城市增加了475個,每座的規劃人口都在42萬以上。而此時,恰逢全球步入信息時代,世界范圍內的現代化城市都袒現在中國人眼前。在香港之後,中國人又綜合了世界各地看來的很多片段印象,逐漸畫出了現代城市的標准像:高樓、高密度、大廣場、寬馬路。
上海在過去十年中新建的摩天大樓數量,比整個美國西海岸全部摩天大樓的總和還多,這些高樓正在加劇上海的地面沈降。在西北的某地級市,原本全城只有一棟十幾層的高樓,市領導認為缺少現代城市氣質,強令當地電信公司把自己的職工宿捨樓建為22層。
廣場本是西方城市形象的典型代表,古希臘時就是市民交往的空間,如歷經幾個世紀逐漸成形的威尼斯聖馬可廣場被稱為『歐洲最美的客廳』。中國的城市領導者走出國門看到這些美麗的廣場,短短一兩年時間內就會在本地催生出一個大號的仿制品。現在,在中國,人們可以在北京之外發現十幾個面積比天安門廣場還大的城市廣場,而且絕大部分是在邊遠的中小城市,顯然,這些廣場並不是為當地市民准備的。
我們的造城,不僅常常直接取材西方發達國家,國內的一些城市也成為其他城市模仿抄襲的對象。北京在特定歷史時期確定下來的一環一環向外發展的『攤大餅』式的城市擴展模式,被許多其他城市當作城市規劃的寶典。中國內陸地區的一座城市如法炮制,修到二環的時候就遇到了山,還是堅持著環下去,哪怕只能畫半個環。單個建築的模仿更加普遍,近來,飽受爭議的國家大劇院也成為模仿的對象,『巨蛋』已經在別處出現。
在極短的時間內,我們的城市復制香港,復制巴黎,復制紐約,復制到千城一面,城市沈淀的歷史魅力一天天減失。然而到頭來,對於香港為什麼是香港,巴黎為什麼是巴黎,紐約為什麼是紐約,又不知被關心了多少?(曹紅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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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設計在中國各大城市撒野,把他們的個人藝術偏好,強加給多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