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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大廈曾代表了工業文明和科學技術的驕人成就,因而在20世紀,許多國家和地區熱情地投入對摩天大樓高度的競爭。
最近發生的紐約恐怖主義襲擊事件,凸顯了現代社會的安全問題,摩天大樓自身的安全也成為人們反思的熱點。然而,我國的建築界卻不為所動,摩天大樓的競賽仍然如火如荼,『捷報頻傳』。最近,北京市在朝陽區建設『中央商務區』的規劃已定,要建造一批高300米左右的超高層建築,其中國貿中心三期工程高330米,財富中心高257米,銀泰大廈高248米,而這一地區原先的控制高度是60至100米。擬議在北京奧運村中心地帶建造的世貿大廈(俗稱『雙塔』),規劃高度500米,建築面積60萬平方米,投資約70億元,如果建成,其高度將超過452米高的吉隆坡『雙塔』,成為『世界第一』。上海傳來的最新消息,將在2005年在浦東陸家嘴建成高度為466米的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奪取『世界第一』的桂冠。全國各地爭創本地『最高』的攀比更是層出不窮。
和半個世紀以前不同,以今天的科學和工程技術,建築更高的大廈已經沒有什麼困難,不再是什麼了不起的奇跡或挑戰。隨著知識經濟、網絡經濟時代的到來,摩天大樓作為傳統工業文明和資本權力的『地標』,它的文化象征意義也已陳舊。對於一個理性的建設者和投資者,今天不應該主要去為滿足自豪感,而應將建築的實際功用放在首位。正是在這方面,摩天大樓是不能令人滿意的。一座500米高的超高層建築相當於把一條大街豎起來,各種困難遠遠超過一般建築。它昂貴的造價和維護費用、經濟實用性,尤其是防火、防震等安全性能,都一直令人擔懮。
高420.5米、位居中國第一和世界第三的浦東金茂大廈,一直是國人的驕傲,但它的困惑和問題卻鮮為人知:每平方米造價為2萬元,建設總投資50億元,其中24億元為貸款,還貸的壓力十分沈重;而管理經費比建造投資要大得多,如果大廈使用壽命以65年計,管理費用大約是建設投資的3倍。目前,金茂大廈僅日常的管理維護費用每天就需100萬元人民幣。兩架擦窗機一天到晚不停地擦,擦完一遍窗需要一年。因而,建築界人士認為,高度超過300米,在龐大的維護管理費用面前,摩天大樓已經失去了節約用地的經濟意義。
去年8月在上海舉行的國際超高層建築經營管理研討會上,樓主們最關心的就是超高層建築的消防、突發事件應對以及智能化管理。金茂大廈的負責人坦言,還沒有人對大廈裡面總計1.4萬個閥門了如指掌。歷史上多次發生的火災和突發事件,都暴露出摩天大廈人員疏散十分困難的安全隱患。1988年5月5日,洛杉磯62層的第一國際銀行大樓陷入火海,共5層樓著火,大部分人是由直昇機從高達260多米的樓頂救走的。同年5月,帝國大廈連續兩次發生火災,第二次是從第86層起火,一直燒到102層,幸好無人傷亡。1993年,紐約的世貿中心曾發生過一次爆炸,近1萬人花了9小時纔將困在樓內的人營救出來。
因而,紐約世貿中心毀後重建的討論,與我們的想象不同,不少建築家反對為滿足『虛榮心』而重建這一『權力傲慢的象征』,主張建設經濟實惠的50層以內的高樓的呼聲很高。紐約市長則建議在原址建造一個『9·11』悲劇事件的紀念館。
馬來西亞的『雙塔』也給我們啟示。1996年馬來西亞『雙塔』落成之後不久,亞洲金融風暴無情襲來,『世界最高』未能挽回經濟頹勢。如今,雙塔之一為產權人馬來西亞國營石油公司使用,另一塔供出租,但出租率並不理想。它甚至也未成為旅游景點,因為旅游者大多只是為了觀賞歷史和宗教文化而來。如今,馬來西亞人更注重的是攀登科技高峰,致力於發展信息技術和多媒體產業。建立一條長50公裡、寬15公裡,主要面向計算機及相關產業的『多媒體走廊』,便是馬來西亞的反思之舉。正如專家所言:21世紀將告別對摩天大廈的頂禮膜拜,新經濟時代決勝的是最具創意的頭腦和最快的芯。
中國需要為摩天大廈降溫,至少需要大大降溫。在社會經濟和建築潮流正在轉向的新世紀,我們還應該如此盲目地去模仿、追捧這一陳舊的時尚嗎?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我們既不應這麼奢侈,也冒不起這個險。(楊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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