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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7時的杭大路1號,即綠城集團總部所在地黃龍世紀廣場,燈火透明。在其地下車庫內,錢江晚報記者見到大量的綠城物業保安聚集在那裏,其中一位說,下午接到通知,臨時從其他項目現場趕了過來。
就在1個小時前,綠城房地產集團剛下發了一張免職令,一張聘任令。代表着融創方的田強被免去總經理職務,代表着宋衛平方的應國永被新任爲總經理。
宋衛平舊部被任命爲總經理
孫宏斌舊部田強被卸職
兩張綠城房地產集團的文件,簽署者是壽柏年,核稿者是宋衛平。
田強追隨孫宏斌多年,爲其得力干將。7月綠城將管理經營權移交融創方後,田強進入綠城,並擔任綠城集團總經理職務。在10月底,宋孫兩人對綠城的控制權之爭爆發後,田強曾發內部信曝綠城600億庫存難題,受到外界廣泛關注。
記者採訪到的一個細節是,在內部信曝光後,宋衛平大聲怒斥田強:“你是總經理,我是董事長,沒經過董事長的同意,你怎麼敢發這樣的內部信?”
被新任命爲總經理的應國永爲宋衛平舊部,跟隨宋多年,曾擔任綠城集團執行總經理,稱得上是資深元老。在脾氣耿直的宋面前,應國永是綠城爲數不多的,敢當面和宋爭辯的人。融創入主綠城後,應國永離開綠城自立門戶,其公司成爲藍城體系的創業聯盟。在宋孫談判期間,應國永經常陪同在老宋身邊。
錢江晚報記者獲知的消息是,在19日凌晨,綠城房產集團董事會已一致同意免去田強的總經理職務。昨天下午,綜管部行政總監姜蘇東發出組織部門主任以上會議的通知,公佈董事會決議。但在10分鐘後,姜蘇東立即被免職。5點半,綠城執行總經理曹舟南公佈了這一人事調整。新的文件生效,田強失去了綠城的內部OA審批權。
老宋對孫感情複雜
既感謝其相救,又看不懂孫
同爲國內房產圈的風雲人物,面對孫宏斌,宋衛平時而怒斥,又時而落淚,在以“性情中人”著稱的孫宏斌面前,宋衛平倒顯得性情十足。“有時候連我都覺得自己罵得有點過分了,換了別人肯定扭頭就走,再也不會理我,老孫卻始終客客氣氣,從未對我翻過臉。但正是這樣,才讓我有點看不透他,看不透他是真的尊敬我,還是別有目的。”宋說。
2012年1月,尚未從資金緊張狀況中緩過來的綠城,和融創第一次有了親密接觸,將無錫綠城51%的股份轉讓給了融創。當年的6月,上海融創綠城控股有限公司成立,雙方各佔50%的股份,綠城把長三角的多個項目賣給了融創。這是老宋所說的,孫第一次救他。
今年前4個月,綠城的經營狀況並不理想。老宋的同學兼合作伙伴壽柏年身體狀況不佳,無力再支撐繁重的工作,退意已決。於是老宋決定和壽柏年共進退。雖然當時也有國企想要收購綠城,但老宋首先想到了孫宏斌。“融綠合作下來效果不錯,老孫對綠城比較熟悉,我也不需要再做盡職調查。”
雙方一拍即合。“我還是很感激老孫的,他至少幫了我兩次,融綠是一次,今年5月又幫了一次。”
於是5月,就有了這次震動全國的融創收購綠城案。5月22日,宋孫雙方簽訂了股票轉讓協議,融創中國以62.98億港元(約50.6億元人民幣)收購24.31%的綠城中國股份,和九龍倉並列爲第一大股東。
5月23日,綠城和融創舉辦了聯合新聞發佈會。新聞發佈會上,老宋說過,孫宏斌如果做得不好,他就會回來。
值得注意的是,實際的股權交割並沒有完成。儘管上市公司進行了公告,但法理上,宋衛平依舊是董事長。
投訴衆多,宋欲重返綠城
重塑企業價值
事態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演變,致使兩人走向決裂的呢?
5月底發生的一個插曲,讓老宋有點惱。在宋衛平不知情的情況下,綠城公佈了《關於停止一切支付的緊急通知》,老宋得知後雷霆震怒。“綠城過去,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雖然公告上兩人同爲聯席董事長,但老宋依舊忍不住他的爆脾氣,斥責了孫宏斌一番,老孫卻笑臉相迎。
7月1日,融創以50億元人民幣將收購款支付完畢。7月7日,綠城集團的管控權正式移交給了融創方。孫宏斌的部下田強被任命爲綠城房產集團總經理。田強在用10多天進行摸底後,將綠城全國近100個項目分成7個工作小組,並對綠城人事層面做了一番大的變動,其中包括29個項目總經理、24個項目營銷總的調配和任命,集團人事上也做了新安排。
宋衛平開始對此有微詞,他認爲這些任命均沒有徵求他這個聯席董事長的意見。
不過,這段時間,老宋依舊兩次給孫宏斌發短信,希望儘快交割股權,但孫宏斌以香港證監會尚未通過爲由,建議暫緩交割。
更多的矛盾可能是在綠城新的管理層在降價銷售的過程中產生的。
降價銷售帶來大量老客戶的投訴,尤其是一些打了6折、7折的項目,甚至有客戶因爲矛盾激化發生衝突而進了派出所。“這在過去的綠城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對於無比看重客戶滿意度的老宋,對於這些投訴,一開始表示無可奈何,但對融創方的不滿在不斷累積。
在老宋看來,新團隊爲了去庫存、回籠現金,操盤方式相對簡單粗暴。“許多供貨方、施工方因爲被拖欠資金,甚至拒不支付,來向我投訴。有許多可是民工的血汗錢啊!”怒從中來,老宋開始摔他的萬寶路香菸。
此外,向老宋訴苦、陳情的還有合作伙伴、地方政府。“從2011年開始,綠城大量項目都是合作項目。”老宋表示,綠城新團隊不考慮合作方感受,無論是降價還是將資金從項目轉到集團,並不徵求合作方的意見,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多次,導致多個合作方要求退出合作。
而一些項目,是與地方政府合作的。例如曲阜孔子國際文化交流中心就是和山東曲阜市政府簽約,卻被綠城新團隊叫停,曲阜政府只能發函請老宋幫忙。“沒有孔子,哪來的中國傳統文化,這可是造福於民的大事啊!”
8月25日,綠城中國在香港召開半年度業績發佈會,會前港媒曝出融創和宋衛平被香港證監會視爲“一致行動人”,有可能引發全面要約收購。老孫此時希望老宋趕緊交割股權,老宋卻以此爲籌碼,要求老孫先將各類投訴問題處理好。“我不要求他做到90分,只要做到60分,我就滿意了。”老宋說,當時他並沒有想過取消交易。
但各類投訴並未減少,老宋對處理效果並不滿意。10月25日,一些合作者和朋友建議宋重返綠城,並願意提供資金,甚至有人提出,只要宋承諾掌控大局,甚至可提供無抵押資金。老宋於是下定決心,給老孫發去短信,指出了他對綠城的種種擔憂,希望能夠終止交易。
多次談判未果
兩人公開決裂
收到宋短信的時候,孫宏斌人在廣州,他馬上發回了一條很長的短信,表示融創已押上身家性命,交易絕對不能停止,哪怕進行全面要約收購。
第二天孫宏斌立即趕到杭州。10月27日到10月30日期間,宋孫二人三次會面,30日傍晚,孫同意取消交易,但綠城要將融綠平臺(上海融創綠城投資控股有限公司)50%的股份,轉給孫宏斌,讓宋在上海項目中留有5%的股份,北京項目中留有100%的股份。宋當時未加思索就同意了,並提議讓孫在綠城中國裏也留有3%的股份。
以爲事情已解決,當晚,老宋和藍城高管聚餐,席間大讚孫宏斌,孫宏斌也發來短信,稱“你是我永遠的大哥”。
但綠城中國的另一大股東九龍倉,在得知上述方案後,立即提出了反對,因爲融綠是綠城最優質的資產。
據老宋說,此後老孫突然失蹤數日,短信不回,電話不接,直到11月的第二個週末,宋孫再次會面。
據知情人稱,當天二人頗有情緒,孫指責宋收了錢卻不賣股票,是給自己設置了一個陷阱,而宋責備孫惹出那麼多投訴,雙方不歡而散。
在將孫送走後,老宋突然又感愧疚。他給孫發去短信:稱如能找出妥善方案,次日即簽下交割協議。
第二天,宋在徵詢了壽柏年和夏一波意見後,拿出一個方案:將孫團隊執掌綠城期間與客戶、合作伙伴、地方政府等發生的矛盾,列成備忘錄,讓孫宏斌承諾悉數解決。另外,將宋壽夏三人剩餘18%的股權,一併出售。孫一口答應。
11月11日,宋孫雙方團隊討論交割及備忘錄相關事宜。宋提出,要求雙方律師與證監會溝通後作出意見。次日下午,綠城方律師發來意見,證監會一直不建議雙方進行股權交割,否則要承擔可能的一致行動人判定帶來的風險。綠城方律師提醒宋,與孫簽訂交割協議之前,必須召開公司董事會說明全部內容,包括剩餘18個點股權的出售的內容,且向證監會提供公告草稿於公佈前審閱。
綠城方律師還提醒宋,如果決意將18個點的股權向孫出售,還會引發一筆24億美金債務的違約,這筆債務的前置條件是宋方和九龍倉合計持股不低於35%。而孫表示,與18個點股權出售有關的備忘錄內容不能提交董事會。
在徵求了律師的意見後,宋向孫表示,在香港證監會同意並交割股權之前,自己收了融創50個億全額股權款的行爲並不恰當,建議只留下5%股權對應的資金作爲訂金,剩餘資金儘快歸還給孫。但是融創並不同意。
談判在11月13日下午正式破裂。宋方當天收到融創意見:一,前一天,你們說只要證監會不反對,我們就交割,今天證監會沒有說不能交割,是你們反悔了。二,我們的應對只能是訴訟了。第三,商談沒有必要。
發展到這個程度,雙方想再坐下來商談,似乎已經不可能了。
但故事,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