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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高健
近日,西城區在全市率先啓動清理區屬各單位自有產權普通地下室工作。其中,德勝地區用時5個多月,清理出地下住房557間,建築面積達7800餘平方米,清退租住人員698人。面對城市頑疾,德勝地區是如何取得這一成績的?記者採訪了管片兒消防員張桐,從一個側面一探究竟。
手錶時針劃過夜裏12點,又是新的一天了。“看來小吳他們是跟咱較上勁了。”張桐望着駐區民警無奈地笑了笑。
自從今年4月份收到清理地下室的任務,張桐比以往都要忙——19處羣租地下室,張桐挨門挨戶做工作,但是住戶牴觸情緒強烈,任憑張桐等人磨破嘴皮子,人家回話就是倆字“不搬”。特別是租住在教場口9號院3號樓地下室的20多人,都幹快遞,算是羣租戶中的“領頭羊”,其中,小吳又是“快遞幫”的老大,張桐找他談了好幾次,小吳乾脆打起遊擊,下班後總是不着家。張桐拼起了耐力,這次,又坐在門口等到深夜。
張桐手裏握着一張2月份的報紙,這是他費了很大勁兒從舊報攤找到的,也是這次帶來的“殺手鐗”。
快凌晨1點了,小吳他們騎着電動三輪車、唱着歌回來了,擾民的聲音一如既往招來樓上住戶推開窗戶的謾罵。
一看張桐,小吳等人都愣住了:“你們煩不煩啊!”小吳打開門,撥開房門上掉下來的電線,打開燈,不大的空間被4個隔斷分開,最大一間不超過5平方米,最小的只夠擺一張牀,到處都吊着插線板,私接的電線還從被褥上穿過,地上則佈滿菸頭、垃圾……
“單位不給安排宿舍,我們不住這住哪?”“住這不就圖省點錢嗎!”“沒有我們這些人,你們買東西,誰給你們送快遞?”幾個小夥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起來。
“你們確實方便了北京人,但你們的三輪車把路都堵死了,連自行車都推不過去,早上着急送孩子的居民都快愁死了;你們擾民嚴重,多少次引來民警處理……”說到這,張桐抖開報紙,指着一行標題《北京地下室起火致兩名女子遇難》,“很多住人地下室的隱患都很突出,安全出口少,一旦着火,很難跑出來。你們省的錢是拿命在賭啊!”
小吳也知道整個地下室目前僅有一個出口,距離房間50米開外,但他自認爲一旦出事能跑出去。
“按照規定,最大疏散距離是19米,也就是人在三四秒鐘能從空間裏跑出去的距離。着火時最先看不見火,全是濃煙,特別是地下室,沒有煙感、排風設備,像你們這種大小夥子,只要吸入一口煙,立刻就能被嗆暈。50米,已經是致命的距離了……”
幾個人這次聊了很久,小吳等人終於決定搬走。其他散戶的說服工作也更容易做了。從8月初到8月20日左右,困擾教場口9號院多年的地下室住人問題徹底解決了,騰出上千平方米的地下空間。
除了張桐找人談話,也有主動追着張桐“說事兒的”,在安德馨居地下室經營旅館的牛大姐幾個月來都快踏破張桐辦公室的門檻兒了。
“我把東北老家的房都賣了,湊了50萬,到北京開這個小旅館。憑什麼當年讓幹現在不讓幹?”牛大姐說。
“地下空間住人屬於歷史遺留問題,當年可能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危險性,但是這些年地下空間火災突出,容易造成羣死羣傷的悲劇。所以,政府纔要下大力氣清退住人的地下空間。”張桐還給牛大姐放了一段自制的地下空間火災視頻,畫面中,濃煙瀰漫,赤紅的火焰偶爾從煙霧中躥出,像是毒蛇吐信……
牛大姐顯然也怕了,但還是放不下經濟利益。張桐拿出自己實地勘驗的記錄本:“您這本來批的是1000平方米的地下空間,3年前,您私自打通了其他地下室,把經營面積擴大到近2000平方米。”張桐接下來按照租金單價及房間數,幫牛大姐算了一下這幾年來的收入。“掙的錢也不少了吧,但您現在是坐在定時炸彈上掙錢啊。萬一着一把火,按照誰使用誰負責的原則,別說出人命,就是賠償建築損失,您傾家蕩產都不夠。”
最終,牛大姐明白過來,免了租金,把住在非法經營的地下室的人清走,把地下室還給了德勝房管所,並承諾只要經營許可到期,一定按照規定收了這間地下旅館。
從4月到9月,張桐和民警、房管所工作人員一道,勸走了698名地下租戶。說起工作祕訣,張桐說:“就是耐心,一定把危險給大家講明白了,錢再重要也不如命重要。利害關係說清了,很多人自己就掂量出輕重,主動搬走了。”張桐還認爲,清退工作還算順利,這和各部門聯合治理有關,比如房管所免去了租金,保證租住人不受經濟損失,民警也是逐戶講解清退政策,有時還幫着聯繫房源。
德勝房管所所長張祖祥表示,此次清理後,要先消除消防隱患,將地下空間恢復原狀,並安裝煙感、噴淋、自動報警系統。地下室不會再出租住人,原規劃中是自行車停車區的,將恢復這一功能,其他地下室可以作爲倉儲或者物業辦公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