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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世相評彈
□何龍
看到“最可親、最可敬、最可愛、最可歌、最可頌的人”這樣的讚美之詞,你所能想象的被讚美者會是誰——解放軍戰士?勞模?老師?科學家?見義勇爲者?……都不是。這是河南信陽市溮河區區委書記邵春傑對拆遷人員的讚美。
1951年,作家魏巍從朝鮮戰場歸來後,寫了一篇《誰是最可愛的人》的文章刊登在《人民日報》上。在那個“最”字最受用的年代,魏巍對志願軍的讚美也不過用了一個“最”,現在到了這個區委書記筆下,“最”字好像飆升的物價,一下漲到了五個。
這五個“最”出現在溮河區政府官網的一篇謳歌拆遷工作的文章裏。區委書記顯然不滿足於五個“最”的鋪排,他還派遣其他讚美之詞強化對拆遷人員的表彰:“豪邁大美的溮河人以‘下定決心,排除萬難’愚公移山般的鬥志……啃掉了這塊硬骨頭,拔掉了這些硬釘子。”
拆遷人員能否擔當得起這些肥膩的吹捧,也許我們無法一概而論。在城鄉建設與改造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遇到“釘子戶”。這些“釘子戶”既有合理合法的訴求,也有不盡合理的要求。
建設公共交通時遇到“釘子戶”,該經的路線無法經過,該有的出口無法打開,受到影響的人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釘子戶”。但“釘子戶”往往有拒拆權利,是繞道還是強拆,應該由法律和協商作出裁決,而不是靠“啃硬骨頭”和“拔釘子”的“鬥志”來解決。這些年的拆遷悲劇此起彼伏,基本上都由這種“鬥志”所釀成。
但要求拆遷的並非都因爲公共建設或改造,反而經常是爲開發商開道。開發商與“原住民”之間的矛盾是私利矛盾,與公共利益沒有太大的關係。政府官員派拆遷人員幫襯開發商,不存在道德的正當性。從邵春傑所使用的“排除萬難”用詞裏,可見他們的拆遷遇到了巨大的阻力。這種阻力是因爲拆遷戶的要求太高,還是由於開發者的正當性不夠?
至於拆遷人員,他們只是命令的執行者。他們執行的確實都是左右爲難的任務。但他們應該受到表揚的,恰恰不是強拆的“鬥志”,而是不激化矛盾的文明行動。
溮河區在慶祝完成拆遷時,還不應只顧歌頌拆遷人員,卻忘記了那些最後做出讓步的拆遷戶。邵春傑得意洋洋地在網上讚美拆遷人員,只會引起拆遷戶的反感——實際上已經有拆遷戶發帖訴說自己的家被野蠻拆遷、父母被打倒在地的情況。
一次拆遷所涉及的往往是許多紛繁複雜的權利關係,稍有不慎就可能招來羣體事件和極端事件。真正有民衆觀念和風險意識的官員在面對拆遷時,應該充分體察被拆遷者的感受,盡力安撫他們,而不是用肉麻的語言去吹捧拆遷人員的“愚公移山般的鬥志”,去撩撥和刺激被拆遷者的情緒。
邵春傑對拆遷人員的肉麻吹捧,暴露了他對民意的無視和無知,也暴露了他華而不實的文風。這樣的文章如果出現在民意權重佔優的地方,作者的職務將很快被“拆遷”。
(作者是本報首席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