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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在兒童福利院從兩歲長到20歲的天津孤兒馮遠(本文所涉孤兒均用化名),從沒有過在外獨自過夜的經歷,可眼下,他正迫不及待地盤算起怎樣開竈做飯,在外面的世界過上自己的日子。
在兒童福利院從兩歲長到20歲的天津孤兒馮遠(本文所涉孤兒均用化名),從沒有過在外獨自過夜的經歷,可眼下,他正迫不及待地盤算起怎樣開竈做飯,在外面的世界過上自己的日子。
這個弱冠青年喜不自禁,又難掩忐忑。
本月中下旬,馮遠和他在天津市兒童福利院的7名20歲至30歲不等的“小夥伴們”將陸續到當地一個公共租賃住房小區選房。他們每人申請了一套大約40平方米的一居室,每平方米月租不超過20元。以此計算,每套房月租在200元以下。他們還向政府申領了每月540元的租賃補貼。
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在這8人之前,天津還沒有過孤兒成功申請公租房的先例。
住房門檻攔住了成年孤兒走向社會的路
根據天津市公租房管理辦法,具有市內六區、環城四區非農業戶籍,上年人均年收入3萬元(含)以下、人均財產11萬元(含)以下、人均住房建築面積12平方米(含)以下且尚未享受其他住房保障政策的家庭,包括年滿18週歲的單人戶,具備公租房申請條件。
對成年孤兒來說,通往公租房的路上有一道看不見的門檻:他們早已沒有“家庭”,屬於福利院集體戶籍。天津市兒童福利院院長張民說,現行條件下,感覺這些孩子“沒有什麼條件可以靠進去”。
作爲收養棄嬰和孤兒的社會福利機構,天津市兒童福利院目前擁有615個孩子。有些已不算“孩子”。張民說,年滿14週歲的孤兒眼下有近100名,應轉入天津市社會福利院,但那裏牀位緊張,轉不過去,部分孤兒就在這裏長大成人。
除去正在讀大學的幾位,該院孤兒中現有十幾人成年、就業,最大的40多歲。他們分別在商店、快餐店、幼兒園或老人院等單位打工,月收入千餘元。
馮遠的月薪爲1200元。這是個尷尬的數字。他買不起房,也承受不了以市場價租房,如果沒有其他類型的公共住房爲他開門,他會是國家房地產市場和住房體系“夾心層”中的“夾心層”。因此,他的食宿仍然只能依賴福利院。
“有一部分孩子確實離不開,自身能力達不到社會的要求。”張民說。兒童福利院的孩子絕大多數身體殘障,重病重殘率很高。事實上,很多成年孤兒的工作,是他們四處拜託愛心人士找到的。
天津市民政局社會福利事業管理處處長趙金亮對記者指出,求職還在其次,成年孤兒能否走向社會,住房是首要問題。民政部門供養的兒童必然會長大,沒有住房,讓他們回到社會就是空話。他認爲,就像普通家庭給子女張羅房子一樣,社會對成年孤兒的住房也負有責任。
據趙金亮介紹,我國各地情況各異,在有的地區,成年孤兒脫離福利機構時,政府可能會提供一筆從數萬元到十幾萬元不等的安家費,有的可達30萬元,用於買房或租房。
多地已分別出臺政策
2012年下半年起,天津市、區兩級房管局、民政局、公安局等部門多次會商,研究如何讓成年孤兒住上公租房。今年8月,首批8位成年孤兒獲准參加公租房搖號。幸運的是,他們全部獲得了選房資格。接下來還將有7名孤兒提交申請。
趙金亮說,在住房這個最大問題上的突破,令他們很受鼓舞,應該感謝各部門對孤兒的關懷。同時希望這不要成爲個案,而要繼續爭取使成年孤兒進入公租房的保障範疇之內。他還透露,天津市兒童福利機構大齡孤兒安置辦法正在起草中,涉及到住房、就業、社保等一系列問題,需要社保、財政、公安、房管、民政等不同部門共同努力。
在天津爲孤兒辦理公租房的過程中,外地一些同行也向天津民政局做過諮詢。記者也注意到,在一些地區,公租房之門正在逐步向成年孤兒打開:北京曾提出“成年孤兒優先配租”。今年5月,廣州新規明確,孤兒年滿18週歲,且具有完全民事行爲能力,可獨立申請公租房。9月,南京傳出消息,首批20名成年孤兒正在申請廉租房或公租房。
我國2012年7月15日起施行的《公共租賃住房管理辦法》,對公租房的申請條件做了原則規定,並指出,具體條件由直轄市和市、縣級人民政府住房保障主管部門根據本地區實際情況確定。
“斷奶”孤兒必須學着轉換角色“過日子”
作爲首批受益人,預計到今年年底,天津市的8名孤兒就將遷入新居。屆時他們將與兒童福利院脫離關係,戶口也將遷走。
他們的新家名叫“惠澤嘉園”,是天津市興建的大型公租房社區之一。選房還沒開始,馮遠已經實地考察多次了。他用手機照下房型圖,隨時研究裝修問題,考慮房子怎麼做隔斷,添置何種式樣的沙發。他嘴邊掛着“輕裝修,重裝飾”等經驗之談。他還查好了從新家到工作地點的所有公交路線。
天津市兒童福利院教學部主任王雲毅對記者說,一有公租房的消息,這些孩子就立即興奮地提醒老師,足見他們心底的渴望。
她說,孤兒長期以院爲家,在他們步入社會之前,老師們有意加強了他們生活技能、社會常識的培養,從待人接物到如何持家,諸如做飯、出門注意事項等等。此外對他們而言,心理上的調試也很重要,畢竟角色轉換了,“要脫離福利院的哺育了”。
在這個安靜的福利院裏,現在正是獨立的喜悅與離別的傷感交加的時刻。8人中年紀最大的尚媛30歲,已有身孕,今年在一處借來的房子裏成了親。她和馮遠等人熱烈地討論衣食住行等居家生活中的一切,甚至幻想8人分在同一層樓,便於互相照應。他們半開玩笑地請求老師日後繼續去查崗查衛生,幫他們做飯做家務。
“剛開始搬出去,那段時間肯定是最艱難的”,馮遠猜測,“不像在福利院,有吃有喝的”。他剛算了一下,自己打工存有3萬多元。“到那兒自己住,要開始學會怎麼花錢了。”
而院長張民和同事們正在琢磨“嫁妝”——“我們孩子搬進去不可能嘛都沒有啊”,他們將爲每個孤兒添置家電、傢俱和生活用品。他們託付了房管站等可以聯絡的部門,希望這些孩子走上社會後,會有更多人關愛他們。誰都清楚,從兒童福利院“斷奶”之後,這些帶有白化病、心臟病等不同病殘的年輕人面前,將是嶄新的然而也是富有挑戰的日子。張民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就跟“嫁女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