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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海淀區人濟山莊樓頂的“超級別墅”,令它的主人張必清一夜爆紅。而這只不過是張必清在自己59年的人生中諸多“張揚”的事件之一。
在前同事的描述中,“忽悠”、“膽大”、“講義氣”、“腦子好”是形容這個來自安徽南部的大個子躲不過去的詞語。上個世紀80年代初,在部隊衛生室當軍醫時,他就承包了部隊的衛生室並對外開放營業。
任職秦皇島開發區醫院院長期間,張必清主張大力興辦飯店、酒店、洗浴中心等“三產”,醫院主業成了陪襯。做生意發了財後,他又跑回家鄉,給鎮上的初中捐了100萬元,前提是學校改名爲必清中學。
這一次,他又在住宅樓頂蓋起了違章別墅。一名秦皇島開發區醫院前同事昨天看到了張必清的新聞,她說,“看到這新聞我一點都不意外,他絕對能幹出這件事情來。”
走出皖南
根據簡歷和公開報道,張必清走出皖南前的經歷大體上是:1954年出生於安徽涇縣丁家橋一個叫後山村的地方,12歲讀初中的時候,因爲“文革”而輟學了。
從這之後,張必清的人生經歷就開始有點模糊不清甚至神化了。他的官方簡歷稱,“在其後5年跟隨祖父張吉安等皖南名醫,系統學習中醫。1971年被安排到當地丁橋鎮衛生院當醫生,之後被醫院選拔到五七大學(現稱潘林中學)系統學習西醫2年。1973年光榮入伍到北京軍區。”
曾主持秦皇島中醫院15年的前院長範振域表示,這樣的宣傳就有點過了。當時爲了和張必清合作,範振域曾帶着醫院其他幹部到張必清所在的部隊做過一番背景考察,“考察完了之後才和張合作的”。
範振域說,據他了解,張必清的背景沒那麼複雜,絕不是什麼醫學世家出身,其實就是“初中沒讀完,當了兩年赤腳醫生,後來參軍入伍了”。
由於之前的學醫經歷,張必清入伍之後一直從事醫務工作,“從唐山到秦皇島,先是衛生員後到軍醫,1981年至1983年在北京軍區軍醫學校學習”。這一段經歷獲得了包括範振域在內的秦皇島多位原同事的認可。範振域說,張在軍醫學校學的實際上是西醫,畢業後大概相當於中專畢業。
秦皇島開發區醫院辦公室主任鄭旭婕曾是張必清的部下。她說,和之前那些所謂的“大師”比起來,張必清起碼還是正規的醫學學校畢業,“剛到醫院做院長時還開一些藥,後來就忙着他的生意去了。”
失意中醫院
多位秦皇島中醫院和開發區醫院前同事有一個共識:1.8米高的張必清腦袋活,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這一點很少有人質疑。
範振域舉例說,剛剛改革開放時,張必清在秦皇島一個炮兵部隊裏做軍醫。那時候,他承包了部隊衛生所,向外面開了個門,給外面的人看病,“思想轉得比我們快多了。”
範振域1983年調到秦皇島中醫醫院,1984年做院長。到了上個世紀80年代末的時候,張必清又不再滿足於一個小小的部隊衛生所了,開始和範振域主持下的中醫院合作,承包了分院的一個科室。
這段經歷在張必清的官方簡歷中的表述是:1986年到秦皇島市支持地方醫科研工作,並任中醫醫院分院院長。“不能說他是我們分院院長,他從來都不是我們中醫院的人,一直都是合作關係,籤合作合同,按合同分錢。”範振域說,“當時我們有七八個合作的點,他所在的那個分院只是其中一個點,就是那個分院也有二十多個我們醫院自己的人,他只帶了兩三個人承包了其中一個科室。”
範振域已經忘記當年張必清主要治療什麼類型的疾病,“好像是什麼病都治,但主要是氣管炎這類的,也沒什麼名氣”。
和醫院的合作持續了兩年,張必清並不滿意。“據他自己說沒掙到什麼錢。”範振域還記得合作結束之後,張必清還欠中醫院一點錢,中醫院就不斷催要,後來陸陸續續給了,但給得不痛快,不歡而散了。
合作剛結束的時候,張必清還偶爾到範振域家裏吃飯,喝多了酒之後就說:“在秦皇島混了十幾年,栽在你們手裏了。”
後來,他們就斷了聯繫,範振域只是零零星星地從別人那裏不斷聽到張發了大財的消息。
“神鞋”起家
令範振域有點意外的是,合作結束後幾個月,張就搖身一變,成爲1990年建院的秦皇島開發區醫院院長兼黨支部書記。
鄭旭婕說,張必清當時在秦皇島知名度已經很高了,人脈很廣,上到省裏、市裏,下到開發區,他都有人。在鄭的描述中,“忽悠”、“膽大”、“講義氣”、“張揚”這些詞不時地冒出來。
在這個“膽大”、“張揚”的院長主持的5年時間裏,除了醫療主業外,在醫院周邊興辦起來的飯店、酒店、洗浴中心等“三產”成了醫院的“主業”,要靠它們的利潤來補貼醫院的虧損。
鄭旭婕是1994年分配到醫院裏的,她學的是會計,當時分到了財務科,離張的辦公室不遠。在鄭的記憶中,她來了之後,張就很少開藥了,主要的精力放到了後來給他掙了大錢的“必青神”鞋上。
範振域聽說,剛開始的時候張在秦皇島外貿樓裏租了地方,開始捯飭他的“必青神”鞋,後來秦皇島市場沒怎麼打開,張必清就跑到東北、石家莊,最後擴張到全國,終於發了財。
當時一本名叫《科技潮》的雜誌曾刊登過“必青神”鞋的軟文。文章寫道,張教授將精湛醫術與物理原理融於一“鞋”,吸納了祖國醫學經絡學說和陰陽平衡學說,以及內病外治、上病下治的原理,以鞋爲載體,將磁、藥(張氏祖傳祕方)固定於腳心腳背的7個主要穴位,形成多元多極物理磁場,達到祛病強身目的。另一篇軟文則形容,“必青神”鞋是穿在腳上的“診所”。
曾主管秦皇島中醫院分院的副院長鄭永志說,那時候,無論是電視、電臺還是報紙,秦皇島各個媒體鋪天蓋地的都是“必青神”鞋。鄭旭婕還記得,那個時候,一雙神鞋的價格就在七八百塊錢。
生意做大了之後,張把營銷中心放到了北京,在國際飯店租了地方,成立了北京協弘醫藥科技發展中心。1995年,精力無從兼顧的張必清選擇了停薪留職,後來就完全辭去了開發區醫院的工作。
一個張發了大財的例證是,到1997年,張必清給家鄉丁橋鎮的中學捐資100萬元,用於學校改擴建,建成後改名爲必清中學,沿用至今。
出秦皇島
這些年來,醫療保健產品依靠廣告曾經風靡一時,旋即冷落,“必青神”鞋自然也不例外。
據張必清的宣傳材料稱,近年來,張必清獨創“梅花磁針灸綜合療法”(“奇經療法”),並在全國開辦了多家保健機構奇經堂,光是北京就有6家。能治療包括高血壓、失眠、腦中風、腰椎病等疾病,已讓幾百萬人受惠。
範振域說,張必清在部隊醫校裏面學的主要是西醫,充其量有點中西醫結合,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成了鍼灸方面的專家。
在“奇經療法”和奇經堂火熱京城之時,張必清的身份也水漲船高。範振域還記得,在上世紀80年代的一次主治醫師評審中,張必清也參評了,“但是評審組的評委就是不舉手,我本來想給他評一個的,但也沒辦法”。
鄭永志更直截了當地說,張靠的是“忽悠”的本事,有點像那些“大師”,在秦皇島醫務界無人不知,但沒聽說有多高的醫術。出秦皇島後的張必清卻在各種宣傳材料中註明“主任醫師”,名字後面往往總不忘加上“教授”的後綴。張必清解釋說“在瀋陽軍區下屬醫院,取得主任醫師資格”,但官方簡歷並無顯示這段任職經歷,也沒有表明自己是哪個學術機構的教授。
在官方簡歷上,張必清還成爲諸多“世界級”組織的領導者。這些身份包括世界自然醫學聯合會副主席(有時候又寫成“世界自然醫學會聯合會副主席”),世界中醫骨傷科聯合會總顧問、副主席,中國糖尿病醫療中心副理事長的頭銜。
目前,國內自然醫學方面比較活躍的組織是世界自然醫學會聯合總會。該總會成立於2007年,祕書處設在南京自然醫學會。該總會工作人員否認張和該機構有任何關係。
世界中醫骨傷科聯合會祕書處的工作人員則直截了當地表示,該會有總顧問和多位副主席,但張從來不是該會的任何領導,“他只參加過我們的一次活動”。
張簡介中註明任職的另外一個機構是中國糖尿病醫療中心,在網絡上找不到任何信息。據《東方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