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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密歇根州任命的緊急財政管理人正式上任,接管處於破產邊緣的底特律。隨著汽車產業的變遷,一度世界知名的『汽車城』人口大量流失,社會治安惡化,失業率居高不下,政府財政陷入困境。隨著美國汽車產業的復蘇,底特律可否重現輝煌?
『底特律的市中心,很多條街道都像伍德沃德大街一樣,破敗不堪。土生土長的底特律人威爾森用『恐怖』來形容這些街區。聽不到孩子的聲音,看不到出入的人,一棟棟的空房子雜草叢生,成為毒品販子的據點。幾年前,這裡就有許多待售的房屋,大多是銀行回收的無力償還貸款的房子,標價比一輛普通轎車還低。』
托管
州政府『管家』從天而降
昨天是凱文·奧爾到底特律上任的第一天。迎接他的除了新的工作伙伴,還有憤怒的抗議者。
十天前,美國密歇根州州長、共和黨人裡克·斯奈德宣布,由州政府接管底特律的財政大權,並任命民主黨人奧爾為『緊急財政管理人』。這位來自華盛頓特區的知名破產重組律師曾參與克萊斯勒集團公司的重組,他的任務,是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讓『汽車城』避免走向破產。
作為美國三大汽車公司通用、福特和克萊斯勒的大本營,底特律一度是世界汽車之都。然而,昔日的金字招牌蓋不住殘破的現實:近十年的財政赤字讓市政府背上了140多億美元的債務,36%的底特律人生活在美國的『貧困線』以下。本月初,底特律被掛上了『處於財政緊急狀態』的牌子。
根據密歇根州法律的規定,54歲的奧爾在底特律的職權廣泛,他可以指定新的財務計劃,修改原有的預算方案,他有權和工會談判勞動合同,可以變賣城市資產,甚至私有化一些公共服務。
『緊急財政管理人什麼都做不了。他們背後是大銀行和大公司,是來打劫公共服務的。』在剛剛過去的周末裡,底特律市民格溫多林·皮佩斯帶著女兒和孫女,參加了反對任命『緊急財政管理人』的集會。像她一樣的抗議者們認為,這種自上而下的任命是不民主的做法,因為管理人不是民選出來的,不能為百姓利益著想。
安東尼·威廉姆斯對此有不同的看法。1995年,美國首都華盛頓特區遭遇了嚴重的財政危機,也被進行緊急財政托管,威廉姆斯是當時臨危受命的『管家』。他認為,底特律當前的選擇是正確的,只有進行財政托管,纔能解決政府面臨的問題,重獲民眾的信任。
四十年
從汽車制造中心到『最悲慘城市』
『這座城市已經變成鬼城了。』羅斯·威爾森是土生土長的底特律人,在幾十年裡,他看著自己的家鄉從繁榮的大都市變成了美國媒體口中的『最悲慘城市』。
伍德沃德大街,是底特律市的主乾道。上世紀20年代,世界上第一個三色交通燈就是在這裡投入使用的。如今這條大道上,到處是廢棄的商業大廈,空蕩蕩的櫥窗,畫滿涂鴉的牆壁,如同一個荒蕪的探險樂園。
底特律的市中心,很多條街道都像伍德沃德大街一樣,破敗不堪。威爾森用『恐怖』來形容這些街區。聽不到孩子的聲音,看不到出入的人,一棟棟的空房子雜草叢生,成為毒品販子的據點。幾年前,這裡就有許多待售的房屋,大多是銀行回收的無力償還貸款的房子,標價比一輛普通轎車還低。
威爾森很清楚,底特律的衰敗並非從金融危機開始的,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達到鼎盛時期後,它就開始走下坡路了。中國汽車工業諮詢發展公司首席分析師賈新光對本報記者說,這和美國汽車工業的分散化有關。
全盛時期的底特律,是全球最大的汽車制造中心,僅通用一家公司在此就有35家工廠,從世界各地湧入的工人讓城市人口一度達到180萬人。汽車市場的擴大,讓福特和通用汽車開始在全國和世界各地建廠,以降低成本。底特律的工會十分強大,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的總部設在底特律,這個組織一直在為汽車工人爭取高工資和高福利,使得美國汽車業人工成本遠高於日本汽車業。因此,豐田、寶馬等進入美國的外國汽車公司大多在工會勢力比較薄弱的南部選址。
隨著汽車工業生產基地的遷移,底特律人口不斷外遷。到了70年代,石油危機讓底特律汽車業遭受重創,高油耗的美國車遭遇了相對節能的日系車的挑戰,大量工作崗位蒸發。高素質人口的流失讓治安惡化,底特律被貼上『凶殺案之都』的標簽,犯罪率在美國城市中一直居於前列。
進入新世紀,嚴重依賴汽車業的底特律又遭受了金融危機的衝擊,工業自動化與亞洲低廉勞動力的衝擊,讓美國汽車企業不斷裁員。如今的底特律,人口在70萬左右徘徊,從過去的第四大城市變為第18位。前不久,《福布斯》雜志評底特律為美國最悲慘的城市。
黑與白
種族界限分明矛盾尖銳
美國著名的說唱歌手痞子阿姆主演過一部半自傳電影,片名《8英裡》,取自底特律一條街道的名字。這條道路是底特律城市與郊區的分界線,也是黑人與白人居住區的分界線。
底特律是美國北部大城市中黑人人口所佔比例最高的,近83%的居民是非洲裔。初次到達底特律的人會發現,市中心居住的幾乎都是黑人,白人則集中在郊區。
在一些觀察家看來,種族問題是導致底特律發生城市危機的原因之一。托馬斯·薩格魯在《城市危機的起源:戰後底特律的種族和不平等》一書中提到,美國經濟、種族關系和政治與地方各種力量的相互作用,共同導致了這場危機。
二戰前,白人在底特律佔據絕對優勢地位。隨著汽車工業的興起,大量非裔美國人湧入底特律,種族矛盾日漸尖銳。1967年,底特律爆發大規模種族騷亂,數十人在流血衝突中死亡,數百幢建築被燒或受損,三大汽車公司工廠停工停產。
騷亂之後,非洲裔居民的地位逐漸提高,但很多白人中產階級開始遷出底特律,搬到郊區生活,底特律市中心逐漸成為非裔人口集中的社區。人纔的流失使得底特律城市素質整體下降,社會治安惡化又促使更多人遷出,形成惡性循環。現在的底特律,25歲以上的擁有大學學歷的人不到12%。今年2月24日,美國公布最危險城市排名,底特律、聖路易斯和奧克蘭排在了『犯罪之都』前三位。
『底特律的衰落是市中心的衰落。』前不久去底特律考察的職業投資人谷古股告訴本報記者,和破敗的市中心相比,在距離底特律40分鍾車程的幾個鎮上,一派繁榮景象,那裡居住的主要是幾大汽車公司的研發和管理人員。
政府
最年輕的市長和翻番的赤字
人口的減少使得底特律稅收縮水,但還要維系高額的退休養老金和醫療保險,政府只能不斷舉債。底特律有不少廢棄的房子,可當地的居民拒絕搬遷。曾有人算過,如果要拆掉37000幢空房子,會讓這個城市的赤字翻一番。
底特律政府管理不善也加快了這座城市陷入危機的速度。美國聯邦地區法院不久前判定前底特律市長誇梅·基爾帕特裡克腐敗罪名成立,他曾向希望獲得或保住市政合同的承包商索賄。
2001年,民主黨人基爾帕特裡克當選底特律市市長時只有31歲,是美國大城市中最年輕的市長,但在2002至2008年的任期內,他丑聞不斷。底特律市密西根東區聯邦檢察官說,基爾帕特裡克任內不僅沒有領導底特律市,反而洗劫了這座城市。
接任基爾帕特裡克的是前NBA球星戴夫·賓,他曾信心滿滿地說:『這座城市是有未來的』。賓本來希望通過削減公共服務項目和縮小財政赤字拯救底特律,但他沒能改變底特律被緊急財政托管的命運。
未來
汽車業能否拯救底特律?
底特律的命運和美國汽車工業興衰緊密相連。在金融危機中遭受重創的美國汽車業,已經出現了明顯復蘇的跡象。底特律能否借此走出泥潭?
去年美國市場共計銷售新車同比增長13.4%,創五年來的新高,增長速度超過了中國、俄羅斯等新興汽車市場。但路透專欄作者科林認為,美國三大汽車制造商在經歷過垂死掙紮後,已經開始盈利,可底特律市並沒有從中分得多少油水。
經過幾輪工廠外遷後,底特律在汽車制造方面並不具備優勢。賈新光認為,底特律正在向汽車研發中心轉型。包括通用、豐田等多家汽車巨頭都在底特律設有汽車工程技術和研發中心。
谷古股在底特律考察汽車業時注意到,底特律汽車業人口裡低端制造業工人數目大幅度減少,留下的主要是管理、技術和研發人員。在參觀一家汽車公司的技術研發部門時,他對該公司在互聯網技術上應用的先進程度印象深刻。『底特律發展模式變了,不需要那麼多人了。在新的產業組織模式下,底特律已經不會再有機會恢復到之前人員喧囂的狀態。』
依靠汽車業拉動增長並非易事。觀察家認為,底特律的未來需要指望振興新產業,例如高科技產業。丹·吉爾伯特是一家信貸公司的主席,他在底特律商業區以低價購買了大量地產,然後把僱員轉移到那裡,他希望未來底特律的商業區可以變成另外一個硅谷。
不過,不管是怎樣的發展戰略,底特律都面臨入不敷出的局面。韓德爾森是底特律一家媒體的編輯,他認為底特律的未來只有兩條路:要麼縮小城市規模,有多少收入就支出多少;要麼就要想辦法開源,增加收入。
啟示
單一經濟結構抗風險差
底特律日趨沒落讓人們看到,一座城市的產業結構如果過於單一,抗擊外部風險的能力就會很差。汽車專家賈新光表示,底特律的失敗之處在於對單一產業的過度依賴,以及整個世界范圍內的制造業轉移的衝擊。
同樣是位於密歇根州的芝加哥和底特律有相似之處,也是依靠制造業起家,不過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它就從單一制造業中心向多元化經濟體轉型,加強了傳統金融貿易中心的地位,發展服務業、會議展覽及旅游業,使服務業成為城市經濟的主要支柱。
對於產業結構單一的城市來說,一旦支柱產業或支柱企業出現衰退,整個城市的經濟就容易陷入困境,從而影響城市的持續發展。例如一些資源型城市,依靠自然資源的開采和相關產業得到發展,但隨著資源的枯竭,就會陷入衰退。
賈新光說,底特律汽車業的興衰還說明創新對於發展汽車工業的重要性。對於中國汽車產業來說,需要考慮人口紅利時代結束後,如何應對來自各方的挑戰。本版文/本報記者劉一
觀點
抄底?購買廢棄房屋非理性選擇
『一雙皮鞋可以買兩套房』、『45萬美元房子賣2300美元』……近日來,社交媒體上熱傳底特律低房價的消息,不少網友開玩笑說要去『抄底』。業內人士提醒,購房要理性,需要全面評估當地房地產風險。
從2001年以來,底特律的房價就在不斷下滑。金融危機後,美國幾大汽車巨頭受到重創,底特律失業人口增加,房地產業也受到打擊,城中湧現出大量因無法償還貸款而被銀行收回的抵押房。在2010年左右,底特律的銀行就曾把一些接管的房屋以1美元的價格銷售。在美國的職業投資人谷古股說,底特律房價高低和區域有關,在底特律周邊一些富裕郊區,房價十分穩定。
和中聯合投資諮詢有限公司資深顧問景霽對本報記者說,在美國購房需要繳納房地產稅。政府會對房屋進行估價,然後根據估價收繳房產稅。如果房屋破敗,還需要考慮維修費用,所以實際投入並非房屋標價,也不像想象中那麼便宜。
房屋的區域和治安環境也是購房者要重點考慮的。底特律市犯罪率高,公共服務差,市中心有大量廢棄房屋,在這樣的地方購入房產並非理性選擇,不能因為看到價格便宜就盲目跟風。此外,還要考慮去美國購房的用途。如果在美購買房產是為了孩子的教育,就要考慮是否是學區房等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