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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來北往的『漂兒』,在此岸與彼岸之間游離,不願意也不甘心接受『ONLY YOU』的過早到來,同時,如果現實的生活僅僅只是豆腐乾一塊,那就像空氣沒有了氧,魚兒上了岸,讓GG和MM們連哭都需要理由,那就沒辦法活了。於是,在『漂兒』的驛站裡,最好的生活方式應運而生——新同居。
它的標准模式是,有一個人和自己同居在一個屋檐下,當然最好是異性啦(牛頓第N條定律——異性相互吸引,同性一般排斥,當然有時也可能吸引。注:參照弗洛依得的荷兒蒙篇),兩人非親非故;他(她)沒有太多社會關系,最好是和自己一樣單身一人白紙一張(陳景潤的1+1定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否則好復雜算不過來),或者是被寫入過的磁盤但已經格式化,並保證沒有病毒;他(她)有一份像樣的工作,上班穿白色衣領的衣服,或者正在把別樣顏色的衣領漂成白領(鄧爺爺說,白領和黑領都是衣領,但是白領在市場經濟中的位子一百年不變),否則好麻煩的;最後的要求是,也許他(她)是一個相貌普通的人(沒什麼不好啊,免得自投羅網),但卻沒有不良的生活嗜好(衛生是關鍵,至於在自己的房子裡關了門裸睡什麼的,就不算了),最好還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藝(中國古訓——民以食為天)。然後,兩個異性『漂兒』就可以開始過上一種獨立、理性而不乏溫馨的生活。不用詢問彼此的過去,不用期望對方的將來,白天各忙各的工作,晚上各上各的床,房租水電一人一半,清潔輪流搞,衛生紙輪流買,既簡單又省錢。另外,晚上也可以共進晚餐(當然要事先約好,買菜錢平攤),在公共的客廳裡,一起看電視,聊聊人生,共同守候一段孤獨而又微妙的時光。仿佛是記憶中小學年代的鏡像又一次重現,同桌的異性小朋友在一個又一個漫長的45分鍾裡,因為零距離的並肩而處,反復體驗到一種莫明的溫存。時間一天天過去,接下來,你或許在晚歸的日子裡,開始期待很遠就能看見同租屋的燈光,這讓你有種回家的感覺;在疲憊的時候,期待一張閃爍而迷離的臉,它讓你忘記自己是一個人在異鄉流浪;甚至在夜深人靜各自回房睡覺前,期待互致晚安的那一刻一個慌亂的眼神,它讓你感到如此心跳而美好,讓你仿佛聽到青春的血液在自己身體裡汩汩地流淌。然而,『期待』就像毒品,它能讓人上癮,讓人HIGH,但是,一旦染上了,我們就會每一次都希望比上一次得到更多,只有這樣纔能使自己滿足,哪怕是傷害。
朋友阿偉在露天的『星巴克』,一邊玩著手機,一邊瞟著過往的美女,語焉不詳地講述了一個他親身經歷的同居故事。
阿偉是個南方小城人,在北京讀大學,畢業後很自然地成為這個中國最大城市的『漂兒』。畢業後獨自租房的他纔深深體會到這個城市的大,大到從城市的東邊跑到西邊,就像由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那樣遙遠,大到見一個同學比見一個外星人還難,更別說在一塊搓一頓了。因此,上班不到一年,他就喜歡上擠公車時的感覺,因為那種人擠人,紮成一堆的』親密接觸』使他聯想到讀書時在食堂打飯,覺得很充實,有人氣,更不用說有時剛好和漂亮女生擠在一堆了。阿偉喜歡上網衝浪,QQ聊天。
這天,阿偉上網灌水被踢出了聊天室,百無聊賴間進了一個租房網,看到這樣一個信息,『某高素質之白領麗人尋人合租。因為一個人住得太久都不愛說話了,這樣子自己覺得很不開心,願與有緣人合租,找回集體生活的感覺。現有兩居室房一套,在朝陽區工體北路15好3棟5樓。一室10平米,一室15平米,客廳大些。有緣的你可以任選一處而居,只要不和我同居一室就行。E-MAIL,QQ』。
阿偉一看,樂了。很快,阿偉就和『白領麗人』住到了一塊。『白領麗人』是位叫嫻的姐姐。嫻喜歡聽阿偉講他的故事,阿偉就講小時侯怎樣偷農民的西瓜;第一次到北京時,不知道火車站還有東站和西客站之分;講讀書時怎樣和同學一塊咂酒瓶發泄對中國足球隊的不滿;講在公司裡如何和同事一塊研究打卡用的計時鍾;還有某天在公車上發現小偷又如何對付;北京要把所有的楊樹改造成雄性,那噴灑的藥水會不會對人有影響,等等等等。嫻每次都聽得都很認真,晶亮的目光一刻不離地看著阿偉,不停點頭,仿佛鼓勵他繼續,再繼續,還不時會心地笑笑。她笑的時候有口像彎月似的大白牙。嫻經常會自己做些水果沙拉之類的西點,特別是在聽阿偉講故事時,那會是必備的。另外,她習慣在喝白水時,在杯中放一兩片檸檬。
阿偉在最初和嫻的日子過得非常愜意。不僅生活環境因為嫻的勤收拾,愛整潔,而與以前的單身租住形成改朝換代的變化,而且心情也平順了許多,走在街上也不會再有全世界人民都不理解自己的迷茫感。以前客戶、公司派些禮品,他一概送給有家室的同事,那時也開始帶回來了。偶爾下班後他還一個人去超市買些鮮貨,做好了等著嫻回來吃。他知道嫻喜歡吃自己做的南方菜。然而,日子久了,阿偉的心理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首先,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像個演員,而且唱的都是獨角戲。和嫻在一塊時,他已經把自己經歷的,知道的,包括所能想得到的全部在她面前表述完了,有的甚至都已經說過八百遍了,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
然而嫻依然用那雙晶亮的眼睛在期待著;其次,他發現自己在嫻的面前幾乎就是個一絲不掛的裸體,而嫻深重的面紗他卻永遠也揭不開。阿偉在滔滔不絕的獨白中,幾乎告訴了嫻關於自己的一切,包括年齡、家庭、學歷、工作、收入(只差沒告訴她自己的性別,因為那不用說)。而阿偉則除了大抵知道人家比自己大,好像在一個高檔寫字樓工作,其它方面一概不知。既不知道她乾什麼具體事情,也不知道她是什麼職位,更不用說薪水方面的事了。阿偉連她是從哪來的,什麼學歷,以後有什麼打算都不知道。開始阿偉也沒在意,或許女孩不願過早跟一個不熟悉的男孩說這些,只要自己坦誠相待,人家總有一天會主動說的。誰知道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都過去了,嫻好像不僅完全沒有談的意思,而且仿佛是故意地回避。每次當阿偉問起來,嫻就裝著極其天真的樣子反問『你說呢』,然後用『大概吧』『差不多』來打發,再逼急了就很冷漠的一句『我那些事沒什麼意思』。阿偉有時發誓再也不要跟她說話了,回來就關上自己的房門上網QQ。但嫻實在是個體貼而大方的好姐姐,她會一次又一次毫不做作地證明,她是那麼毫無惡意地關心他,讓他無法狠心回避。最後,還讓阿偉無法理解的是,嫻平日裡都會顯得素雅而大方,談吐聰明而不乏禮節,早出晚歸地正常生活。但是,每個星期,有時兩個星期就會有那麼一天,嫻會帶著一身濃濃的香水和酒的混合氣息很晚纔回來。一般她會有意掩飾,不讓阿偉察覺。但有天晚上,嫻顯然喝得實在太多,大門的鎖攪動了好久沒打開,阿偉去開了門,看到嫻衣衫不整的,頭也晃來晃去,已經走不穩路了,阿偉忙去攙她,卻聽到她是用酒後僵硬的舌頭在說,『你——滾開!沒——事,沒問題』,接著又用英語大段而不連續地說,再接著又忽然變成了粵語在重復說沒事,猛然抬頭看到阿偉,驚慌地說了聲對不起,就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間,反手把門關上。第二天,當阿偉再次見到她時,她依然是素雅而大方地給了他一個月牙似的微笑,就像前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阿偉知道自己和嫻之間的關系只不過是共同租房,找尋點集體生活的感覺而已,雖然對她不無好感,但如果說自己骨子裡非要和她發生點什麼,阿偉還是不能承認的。但無法遏止的是他不能不去猜測,而期待不到的證詞又使猜測中的阿偉陷入迷宮,甚至感到壓抑與恐懼。阿偉反復強調不能怪嫻,因為理論上任何人都沒有必要和一個非性同居者坦白一切,阿偉認為問題還是出在自己境界不夠。
『沒辦法』,阿偉指著自己的心口說,『這裡有條蟲子,不管我如何理性,它都會找到機會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