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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區常營的金隅麗景園小區,寬闊的小區被群樓環繞著,其中有兩幢樓相比於其他樓房,略矮略窄一些。傍晚,透過只能容納一人多寬的格子窗望向裡面,微弱的燈光下人們在各自忙碌著。
這兩棟樓分別為金隅麗景園的9、10號樓,是北京市首批廉租房的運營項目。近日,北京市擬將實行廉租房公租房並軌管理,並軌管理後的廉租房承租家庭租金不變。從2010年11月10日的入住至今,廉租房的用戶們已經在這裡度過了三個多春秋。9號樓一樓的過道牆壁有些脫皮,連接著水泥地的半面牆也發出黑灰色。上樓的樓梯上零星散落著彩色的塑料袋。
小區中住著560家租戶,李振中是其中之一,與廉租房相伴3年的日夜裡,他和鄰居們的生活也悄然發生著變化。
53元月租金3年多未變
麗景園的廉租房主要分一居室與兩居室兩種,分別在20至40平方米之間,李振中家租的是一居室。
推開入口右手邊的過道門,第一家住戶門上貼著『打印』、『復印』的便簽,房門正上方印著紅色的『111』。和周圍大多數居民一樣,李振中也是北京市廉租房住戶。
一進門是一個窄窄的過道,左手邊依次並排的是衛生間與廚房,過道的盡頭即為臥室。臥室裡擺放著電腦和掃描打印一體機,再加上床、電視、衣櫃,整個小屋塞得滿滿的。衛生間與廚房的空間雖小,但是設備都很齊全。過道中間靠門口放著一張正方桌,這是餐桌,桌子與廚房之間僅有一把椅子的空隙。
光滑的水泥地上一道道黑印引起了記者的注意,李振中說,這是他長年坐輪椅剮出來的印子。李振中患有先天性肌肉萎縮癥,現在嚴重得下肢不能活動,只能靠輪椅來行動。屋子空間比較窄小,他在屋裡『行走』頗有些不便。
相比於室內,室外的走廊卻是另一番『壯觀』的風景。一樓的走廊每家每戶的門口都堆放著雜物,包括棉被、暖壺、掃把等日常用品,『門口的走廊相當於存儲室,每家都會放些東西來佔領地盤。你不佔就被別人佔了,屋子小沒辦法。』
李振中的房子大概27平方米,月租僅53元。這裡的廉租房,像李振中家這樣的一居室,只要50元左右,即便是兩居室也超不過80元。『廉租房不需要交供暖費與物業費,並且入住時房間的暖氣片、水龍頭等基本硬件設施都已安裝好。除了租金,唯一額外交納的是水電費與燃氣費。』李振中平時活動少,這些費用全加起來也就月均100元。
那些吃低保的鄰居們
說到以前的生活,李振中的眉頭微微一皺。之前他與母親一直居住在永安裡附近的一間地震後蓋的臨時房,只有9平方米大。房間不但狹小,並且房屋質量也沒一點兒保證,搖搖欲墜。『好在房子周邊的地段還算平坦,所以經常與媽媽出門透透風。當時媽媽已經退休,她的退休金是家裡的唯一收入來源。』
那時的李振中回憶是個十足的『啃老族』。『如果論身體狀態,那時反倒比現在好,但是精神狀態是不能和現在比的。』他患的先天性肌肉萎縮癥,無法治愈,隨著時間的推移只能越來越惡化,如果堅持鍛煉也頂多有一定程度的緩解。李振中小時候還能跑,後來就永遠成了體育課的缺席者,在永安裡時還能偶爾騎騎三輪車,但是現在只能坐輪椅了。搬到常營的廉租房之前,李振中沒有收入,生活完全靠母親打理。
像李振中這樣的靠吃低保過活的人在這裡不少。麗景園是國家關注的首批廉租房,當時申請條件非常嚴格。據李振中回憶,三個限制條件中,人均收入低於960元、人均住房面積低於11平方米的低保人士纔能有資格申請,並且有北京當地戶口是第一前提。『住在這裡的居民,大多都是吃低保的,生活水平比較貧苦。無子女或子女不在身邊的老年人居多,還有很多殘疾人,剩下就是困難家庭。』
同樣居住在9號樓三層的小王家,算是這裡面條件相對較好的。入住廉租房之前,她與姐姐及父母一家四口居住在30平方米的小房子裡。姐姐在精神上有些問題,小王還在讀高職,一家子的生活全靠父母賣菜支橕著。現在她和姐姐申請到了這裡的一居室,每月只有50多元的租金緩解了家裡不少的負擔。父母則在對面租了一間拆遷房,以便照顧她們姐倆。每天,小王都會跑去5公裡外的八裡橋買菜,因為那裡的菜價相對便宜一些。
40歲沒戀愛過的他收獲了愛情
在李振中房間一進門的牆壁上,貼著一張粉底黑字的價格表,上面印有打印、復印包括拍照的價目,周邊還貼了幾張照片的樣板。打印店每天早上10點准時開門,電腦與打印機就放在床邊,社區裡的用戶都熟悉情況,無須敲門,直接來到裡面的房間。
打印店是李振中租住一年之後開的,『當時這附近在進行地鐵施工,噪音影響到了居民的休息。李振中和附近的居民想向上提提意見,但是幾張紙就花了十多塊錢的打印費。』李振中在不滿高價打印費的同時,萌生了自己開打印店的想法。於是,他立即花了400元買了一個打印掃描一體機乾了起來。李振中收取的打印費是周邊打印店的一半:黑白0.5元/張,彩打1元/張。『開打印店不是為了賺錢,而是通過這一方式可以接觸更多的人,了解外面的事。』
除了打印,李振中還提供淘寶代購、信息代發、簡歷制作等多種服務。『住在這兒的一般家裡沒有條件買電腦,很多東西也不會操作,我為大家提供幫助的同時也多接觸了人,天天忙忙活活挺開心。』李振中一邊與記者說,一邊在用電腦聊著天。這不是閑聊,而是他獨立於打印店的另一份兼職——為淘寶客戶刷銷量。李振中向記者透露,網上有專門淘寶代刷平臺,分為多個群,一個群的群主被內部人士稱為『主持人』。李振中現在掌管著一個700多人的群,算是老主持了。
相比於事業,更讓李振中感到欣喜的是他意外收獲的愛情。之前由於身體的限制,他40年從沒嘗過戀愛的滋味。搬到廉租房後,有條件上網了,他在網上結識了一個河北唐山的姑娘並確立了關系。兩人到現在為止已經相處了兩年,女朋友白天出去工作,晚上回來照顧他。
李振中發現,廉租房裡很多原來居無定所的人來到這兒後都找到了事乾。很多老年人腿腳好的會撿垃圾,還有一些年輕人在小區門口擺攤賣東西,剩下有能力的就出去打工。『雖然做的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活,收入也不高,但是大家基本上都找點事乾,不會閑呆著。』
『苦是一輩子,
樂也是一輩子』
現在的李振中擺正了自己的生活,更要緊的是擺正了自己的心態。40歲的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臉上不時洋溢著笑容。對於疾病他也看開了許多,『沒辦法已經這樣了,苦是一輩子,樂也是一輩子,還不如想開點。』他習慣性地抬抬手裡的小啞鈴,得空他就鍛煉鍛煉手臂力量。
『其實都已經很滿意了,只是有時還感覺沒有尊嚴感』,李振中感嘆說。記者觀察到,整幢樓並沒有無障礙設施,無論是住宅門還是過道門都橫著門檻。這給李振中這樣的殘疾人朋友出門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即便住在一樓,他也很少出門。另外,由於空間較小,廚房和衛生間的門都只有一人之寬,正常的輪椅進不去,他每次去衛生間時都要換上小輪椅。房屋設計顯然欠缺考慮,細節不夠細,給他的生活帶來了諸多麻煩。『其實這樓裡住的大多數是殘疾人士,無障礙設施是十分必要的。』
小王家住三樓,入住三個月之後,水龍頭就開始滴水,隨後照明與地面也出現了問題。她把屋子重新整修一番,換上新的水龍頭與節能燈,並在水泥地上鋪了一層地板磚,這纔得以解決。『最原始的燈是很弱的黃色,照明效果很差,現在很多家都自己換上了節能燈。』
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總是難免的,住進廉租房讓後半生有了踏實的保障,卻是實實在在的。小王說,原來小區只有一個廣場,周邊是草地。後來,政府投入資金將廣場建成了公園,現在公園分老人區、廣場、兒童區三個區域。
離開李振中家,穿過有些昏暗的走廊,廣場邊上的路燈顯得更加明亮。
J209張萌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