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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開周
上世紀20年代,武漢最高的一座樓叫『樓外樓』,只有五層。
上世紀30年代,南京最高的一座樓叫『福昌飯店』,只有六層。
上世紀40年代,上海最高的一座樓叫『沙遜大廈』,只有13層(一說14層)。
魯迅和許廣平在上海定居的時候,住過一段石庫門,高三層。徐志摩和陸小曼在上海租房,住過一段花園洋房,也是三層。冰心的爸爸謝葆璋退休以後在上海法租界安度晚年,住的還是三層樓房。不是因為他們喜歡三層,而是因為超過三層的樓房比較少。
據《上海風土雜記》介紹,當時上海老城還有很多平房,閘北主要是兩層樓,三層樓房主要集中在美租界和虹口,至於浦東,除了廠房就是低矮的茅草棚,只有最繁華的南京路和外灘一帶纔有六七層的『高層公寓』。如果一幢樓能蓋到十層以上,那就相當於現在的東方明珠塔和環球金融中心,足以鶴立雞群、傲視群雄,成為舊上海的地標。所以抗戰時張愛玲跟她姑媽住六層公寓,就敢於感嘆『高處不勝寒』,這要擱到今天,六層樓在小城鎮裡都俯拾皆是,根本輪不到張愛玲高處不勝寒。
經濟最繁榮的上海尚且缺乏高樓,其他城市更不用說。在整個民國時代,北京大部分住宅是單層的瓦房,南京大部分住宅是雙層的灰房,成都大部分住宅是『低矮的單層木屋』(魏樹東《成都地價與房租之研究》下編)。
民國高樓為何如此稀缺?首先當然是技術問題,憑民國的建築技術還不能應付真正的高層建築,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政府禁止大家蓋高樓。民國政府出於防火的考慮,對樓層高度有著非常嚴格的限制。比如說抗戰勝利後,杭州市政府出臺過一部《杭州市建築取締規則》,規定『沿路建築高度不得超過路面寬度』,『木構建築不得超過三層』,『磚混房屋如無填充防火材料,高度不得超過十五米,且不得超過四層』。上海法租界工部局和公共租界工部局也有類似規定,弄堂裡的住宅最高只能蓋到三層,臨街商鋪最高只能蓋到六層(參見郁慕俠《上海鱗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