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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冒煙”的樓房
農民雖被遷進了城,但其生活卻未“進城”
前些日子回老家內蒙古烏蘭察布市察右中旗探親,發現曾經破舊不堪的縣城,變化真不小:城區面積比以前大多了,新小區建起來了,馬路修得筆直寬闊,以前被垃圾填充的河道變成了漂亮的城市景觀河,還建有大廣場及山腳下的公園。縣裏也模仿大城市的做法,將許多機關單位以及學校遷往遠離城中心的新區。只是新區也和很多城市的新城區一樣,空空蕩蕩,難得見到幾個人。
有位親戚在財政局工作,談起熱火朝天的城建,他苦笑道:“都是因爲‘雞的皮’(GDP)。上頭要GDP,但沒錢投資哪來GDP?沒有幾家能盈利的工廠,農業看天吃飯,只能靠賣地皮,也就是報上說的‘土地財政’。大城市早都玩剩下了,咱們這小地方纔剛開始搞,都指望這個增加城鎮人口、吸引外來投資、改變落後面貌呢……”我問縣城現在房價有多高,親戚說,“2000出頭吧。你從大城市來可能不覺得貴,但要知道這裏的農民們每月能有幾百元收入已經很不錯了。”
事實上,很多因拆遷置換了樓房的農民,雖然有了樓房,但是住不起。縣城新區佔了農用地後,爲農民蓋了十餘棟樓。據住進去的人說,樓房就是好,暖和、乾淨、有上下水、不用打炭倒灰,但就是費用太高,每年光暖氣費就叫人頭大。於是,很多人冬季不用暖氣,而是自己在樓房內燒爐子,既可取暖又能做飯。各家各戶的煙囪伸向窗外,縷縷青煙,與漂亮的新樓極不和諧。
更重要的問題是,農民有了房子,卻沒了地,但人還要生活,老人們謹小慎微地將賣地得來的錢存在銀行以應付疾病,然後用政府給的養老保險金買糧食蔬菜吃。在農民擁有自己的土地時,這些東西根本不用花錢,他們除了在田地裏種糧食,還可以在自家院子裏種些蔬菜,再養幾隻雞、一口豬,足夠一家人吃了。而在年輕人中間,因手裏有了補償款,賭博之風蔓延,有輸得傾家蕩產出外躲債的,也有一晚上贏回一輛汽車的。而更多的人則參與到一種“新興行業”中——放高利貸,利息2分到3分。我的很多初中同學整日開車轉悠,充當掮客,以低利息借來錢再放貸出去掙利息差,開口閉口都是幾十萬、幾百萬,還說“用錢掙錢才容易”。
想來,這樣的情況並不只是我老家存在。那麼多失去土地、無一技之長的農民,整日在縣城裏晃盪,遊手好閒,做着“暴富”夢。這樣的建設,這樣的發展,這樣的生存狀態,能持續嗎?(內蒙古呼和浩特張宏)
給農民一個自由選擇空間
不久前,鎮裏來了一幫人,到我們村視察一番,最後將我們現在居住的這個莊子劃入拆遷範圍。拆遷的時間長則三五年,短則一兩年。聽說要拆遷,莊子上的居民一下子緊張起來,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我在這裏住了一輩子了,我死也不走;有的說,我們搬走了,原來的地怎麼種啊?有的說,拆了住得好好的房子再到鎮上去買樓房,我們買不起也不划算啊。不管怎麼說,人們真的擔心,忽然有一天推土機就開進村裏,強行推倒我們住得好好的房屋,摧毀掉我們的家園,我們被迫離開養育自己的土地。
作爲農民,每個人都希望過上安穩平靜的生活。多少年來,土地一直是農民生存的依靠。現在,政府要徵收農民的土地,讓農民搬到鎮上城裏去居住。又有人拼命地催促農民進行“土地流轉”,把土地流轉到少數人手裏,然後進城去打工。但打工者的生活又怎樣呢?誰都知道,一般農民進城打工做的都是最髒最累的工作,收入更是微薄。加上進城後生活成本明顯增加,很多農民的生活水平實際在下降,還不如農村裏普通人家的生活。我有一位親戚就是這樣,以前在農村種地時不愁吃穿,平時開開心心的,後來把自己的土地全送給了別人,全家都搬進了城裏。進城後,親戚先是找了個簡單的工作,很快就下崗了,以後到處打零工,也掙不到多少錢。孩子大了又要花錢娶媳婦,親戚真是愁白了頭。爲了省錢,親戚平時很少到菜市場買菜,就連普通的白菜、韭菜都是到鄉下跟親戚朋友要一些回去。這位親戚說,早知現在這樣,還不如在農村種地生活得好。
不管怎麼說,政府搞城鎮化,首先應該尊重農民的基本權利,給農民一個自由的空間,允許農民自願選擇進城還是留在農村。政府不能強行徵地、強行拆遷、強迫農民進城。(江蘇射陽縣朱乃洲)
地沒了,姑媽閒得慌
姑媽家去年拆遷了。她說,拆遷後地沒了,自己成了閒人,沒處尋鈔票了。農業收入一直是姑媽家最主要的經濟來源,一年養五季蠶能賣兩萬多塊錢,養7頭羊到年底能賣6000多塊,種一畝地菊花能賣1萬多,種毛豆、豇豆、黃瓜等蔬菜一年也能賣近萬元。地一沒,這些需要依附土地的收入就全沒了。
姑媽今年50多歲,還有力氣掙錢,也想掙錢,但到市區上班一則來回不便,二來工作難找。她想在家附近找份活幹,可一些工廠的活累不說,還經常加班,而且太專業,她這個年齡又沒多少文化的農民幹不了。
像姑媽這樣被拆遷後斷了經濟來源、有勞動能力卻無所事事的農民,當地還有很多。拆遷後農民被“閒置”,剩餘勞動力無法轉移,折射出政府主導的城鎮化,沒有着眼於“人的城鎮化”,沒有充分考慮失地農民的就業問題。不能就業,補償款的好處就會抵消掉,會使農民對城鎮化產生不滿情緒,引發社會矛盾。政府應及時穩妥引進一些第三產業和輕工業產業,提供更多就業崗位,讓失地農民有機會在家門口就業。城鎮化給農民帶來的應該是希望,而不是失望。(浙江桐鄉市姚孝平)
被“農轉非”的農民
我舅舅原來住在城鄉結合部,農村戶口,有五畝三分地。在前年的城鎮化進程中,當地政府聯合開發商低價徵用了他們村裏的所有田地和房屋,開發商在他們村的田地、宅基地上建起了高爾夫球場、農家樂、酒店、商場、停車場等。
村裏的農民原來獨門獨戶,現在住進了安置樓房,戶口也由農業轉爲“非農”。以前,他們到田間地頭勞作,日子過得快;現在無所事事,窩在家裏悶得慌。他們失去了養家餬口的家當,有手藝的還可以靠手藝賺錢,沒手藝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心裏發慌。
舅舅說,他們村大多數村民都希望有田可耕,有地可種。勞動雖然辛苦一點,但過得踏實,心裏有底。(湖南長沙市張聞驥)
半拉子的“六車道”
前兩年曾去過中部地區的一個鎮,鎮黨委書記帶我們參觀其“大手筆”——那是離鎮不遠處的一條路,以前是條機耕路,現在正在“改造”。書記說,要將這條路拓寬成六車道的大馬路,曰:超前規劃超前建設,打好基礎工作,爲招商引資服務。當時看到大型機械正在施工,路兩邊的農田被毀了不少,心裏就存疑:這是一個人口不多的小鎮,鎮上的工業並不發達,車輛也有限,全鎮經濟還是以勞務輸出爲主,修這麼寬的路,有必要嗎?
過了兩年,我又一次來到這個鎮,看到那條路已經成形,坯子出來了,就是沒澆水泥、鋪柏油,馬路上長了不少草。問附近的村民這是怎麼回事,得到的回答是:這個鎮規模小,在去年撤鄉並鎮過程中,被併到附近一個鎮了。當然,以前那位雄心勃勃的書記也調走了。眼前這條大馬路,也就這麼成了“半拉子”工程,被棄置了。(江蘇常州市梅子雨)
失地農民養老成問題
近年來,隨着城鎮化進程的迅速加快,失地農民這一羣體迅速膨脹,失地農民的養老問題越來越突出,應該引起足夠的重視。
據筆者調查瞭解,用地單位在徵用農民土地過程中,大多采用的是一次性補償的方式,將每畝幾萬元的徵地款交到失地農民手中。俗話說:“錢到了手,飯到了口。”一些失地農民手中有了錢後,除了拿出一部分存進銀行外,便開始大手大腳花銷,根本就不考慮將來養老的問題。雖然現在年過60歲的農民每月能領到幾十元的養老金,但由於數額所限,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養老問題。
談起將來自身養老問題,許多失地農民仍是傳統思維:有兒有女就不用擔憂將來老了怎麼辦,養老那是子女的事!也有一些失地農民開始考慮將來老了之後的生活問題,也願意拿出一部分錢來參加養老保險,但由於缺乏這方面的知識,對形形色色打着保險公司旗號、進村入戶攬保費的又不太放心,便也只好將大部分徵地補償款存進銀行。(山東日照市陳維津)
人民微博·微話題
@鶯歌燕舞:城鎮化的過程是一個急不得的過程,是一個城鄉生產不斷髮展、到了一定水平自然形成的過程。首先是農村實現機械化,大批剩餘勞動力向外轉移,而城市又需要這些勞動力,能安置和消化這些勞動力,相應的保障也能跟上。這個過程需要多長時間,這要看發展速度。
@慶邑:城鎮化務必使入城者有生存保障,不顧民生的城是空城,不容納低收入羣體的城是官城,撈錢改造的城是虛城,政績貪腐叫鬼城。只有爲人民立根本,纔有以人爲核心的城鎮化。
@孫駿毅:由於盲目“攤大餅”式的城鎮化建設,造成的問題很多,如失地農民的補償安置,新建住宅空置率高,醫療和教育配套設施跟不上等。我去過一些地方,本來是秀山麗水民風淳樸的江南古鎮,經大拆大建後變成洋不洋土不土的怪物。
@陽光飛翔彩雲飛:招商項目不能落地,財政收入乏力,於是城鎮化就成爲拉動地方經濟的強勁“動力”。我看到當地政府的口號很強勢:“掀起拆遷新高潮”、“大幹100天”。在這種心態的驅動下,城鎮化建設異化爲“攤大餅”造新城,侵犯農民合法權益時有發生,城鎮化變味了!
@強我中華2100:城鎮化打破了中國農村幾千年的自然發展模式,搞行政干預,以資本圈錢爲目的,富了開發商和既得利益者!
@益昌人.blog:城鎮化不能成爲新一輪的圈地狂潮。無限制的拆遷改造,讓周圍環境變得面目皆非,這不是發展的方向。
@Aqno:我在近期城中村改造中的遭遇充分體會到,一要規劃先行,既前瞻又可行。首先考慮百姓民生、集約土地利用和環境。二要依法有序分步進行,堅決杜絕強拆、逼拆。三要根除政績工程。設立制度和廣泛監督,確保公正公平。(方可揚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