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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建違各顯神通『治違辦』僅建一年走向窮圖—
『八仙別墅治違辦』樣本的失敗
找『治違辦』蓋章的人少了,馬亦操的業委會更顯冷清。影/記者郝羿
一年前,由業主自發產生的『八仙別墅治理違建聯合辦公室』在昌平遠郊的一個別墅區悄然成立。這個居民自治組織,制定出比政府規定相對寬松的三條『標准』,試圖通過業主自律和協商,解決小區日益瘋狂的私搭亂建行為。然而現實總比理想來得殘酷,過去的一年間,小區推倒重建、擴建、翻修過的違建別墅,不下四五十棟,經『治違辦』簽章的,只有十戶。
如今,這個擁有500餘棟別墅的小區,違建超過半數,已經成為政府重點整治的對象。而曾經被業主們寄予厚望的自治組織—治違辦,一路尷尬,也幾乎走到了盡頭。
【緣起】
靠業主自律解決違建問題
59歲的馬亦操坐在他的『八仙別墅治理違建聯合辦公室』裡,這是一間荒廢的別墅,400平方米的辦公空間,只有一張辦公桌。按照一年前的設想,凡是要在小區內私搭亂建的業主,都要來『治理違建聯合辦公室』蓋章,然而一年之後,小區的違建已經不下幾十棟,但理睬過『治理違建聯合辦公室』的只有十戶。『感覺很失敗』—『治違辦』牽頭人馬亦操坐在辦公桌後,苦笑了一句。隨著政府開始凍結違建房產權,這個民間自治『治違辦』的存在,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民間自治『治違辦』成立於一年前,但醞釀的過程還要追溯到更早一些時候。6年前,馬亦操搬進八仙別墅。原本想在這個地處郊區的別墅小區安享天年,可在小區遛彎時,到處開工的私搭亂建,讓馬亦操很不滿。『活像個工地,就春節農民工都回家了能清靜幾天。』鄰居們的不斷擴建,讓八仙別墅小區的建築面積早已超過了20萬平方米,而多建的建築面積,嚴重影響了供暖、供電的質量。『夏天經常停電,冬天暖氣不熱』,是社區每個常住業主的共同感受。
『如果物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居民們實際上想怎麼蓋都成。』馬亦操和業主們苦思冥想,認為僅僅靠物業『執法』,很難解決問題,違建畢竟是業主們自己搭起來的,反過來又影響大家的生活,如果每個人都有公民意識進行自律,或許纔能解決問題。
【成立】
『治違辦』與業主約法三章
2012年7月初,八仙別墅業委會9名委員向當地居委會、黨支部提出了成立『八仙別墅治理違建聯合辦公室』的想法,小區內的居民不管是裝修還是擴建住宅,都要經過社區黨支部、居委會、物業和業委會同意。作為小區的老業主之一,社區黨支部書記趙彩萍對此表示支持。幾方草擬了一份報告後,她提交給了北七家鎮鎮政府。7月20日,副鎮長喬昆電話回復說『此事可行』。於是『八仙別墅治理違建聯合辦公室』於當日成立,黨支部、居委會、業委會、物業四方『聯合辦公』,治理違建亂象。
去年8月1日,『治違辦』向全體業主發布『通知』,對八仙別墅內房屋裝修做了三條規定:一、正常室內裝修交押金一萬元;二、如涉及平改坡、封陽臺等項目交押金五萬元,並向聯合辦公室提交施工圖、鄰裡簽字認可書,並同意按擴建面積繳納物業費等費用;三、施工完畢經辦公室聯合驗收後,方可退還押金。由於物業起把關作用,押金交予物業暫時管理。
這三條規定較為寬泛,針對已完工和正在施工的情況,辦公室總結了具體三條施工『標准』:一、任何施工不得佔用道路和公共綠地;二、施工圖須經四鄰八戶簽字同意纔能動工;三、擴出部分不得起二層。按規定,想裝修的業主們填寫施工申請表後,須經過居委會、黨支部、業委會、物業先後簽章同意。
社區黨支部書記趙彩萍心裡對『治違辦』有明確定性,她坦言:"治違辦」純粹是小區自發成立的民間組織,我們就是希望一起努力,把私搭亂建給制止住。三條基本「標准」也是根據小區的實際情況來設置的,違建的那麼多,大規模的都繞過我們,如果哪家提出建個小陽光房、車庫你不讓,實在說不過去。』
北青報記者反復詢問,符合這些『標准』的裝修改造與國家對違建的認定有出入,如何抉擇?馬亦操與趙彩萍解釋,只要城管來查,『治違辦』的定性自然不算數。而且在『標准』以內的改造,鄰居也基本不會舉報。『我們沒有批准權,但是我們想設定統一標准擁有否決權。』
【失控】
業主貪心與『治違辦』缺乏權威
帶著不少業主的『美好願景』,『治違辦』對部分業主起到了一定震懾作用,大規模違建稍有收斂。馬亦操回憶,去年一些業主在家裡擴建,鄰居們馬上會給治違辦反映,馬本人還去現場勸阻了好幾例私搭亂建的行為,往往能夠讓對方改一下圖紙,鄰裡雙方各退一步,達到都能夠接受的效果。
但從今年開始『自治』的失控變得愈發明顯。春天開始,小區內的違建像雨後春筍般大規模上馬。『治違辦』的人去勸阻,建違建的業主就躲著委員們不見面。有時候,馬亦操在社區遛彎,眼睜睜看著近百名建築工人,成群結隊湧入小區,他只能無奈地從邊上走過。
在社區黨支部書記趙彩萍的筆記本上,記載了她的用章記錄,一年裡找『治違辦』蓋章的業主,只有10戶。
對於『治違辦』失控的原因,馬亦操分析說,自治滿足不了一些人的欲望。『貪心不足』是他半年來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另外, 『治違辦』缺乏強制力,也在居民中逐漸失去了『權威』。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主對記者說,反正也是違建,只要物業或者城管不來罰款,找『治違辦』蓋章,意義也不大。
【結局】
『治違辦』可以撤了
近日,市住建委的產權凍結名單中,八仙別墅僅1戶在列。隨著本市拆違政策的收緊,尤其是近期最牛樓頂別墅的拆除風波,暴風驟雨般的拆違行動已經到來。不管是『治違辦』統一建設的違建,還是繞過『治違辦』建設的違建,在整個大環境下,都成了必須整頓的對象。
這幾天,整個八仙別墅小區再沒有轟轟烈烈的施工場面,幾戶業主已經在拆除車庫二層或多蓋的三層。『這兩天查得很嚴,今天基本上都停了。』物業總經理郝立維解釋說。
當天下午,曾經靠在小區建違建謀生的包工頭碰到馬亦操,湊上去開了個玩笑:『馬主任,現在這正規的裝修,還是要找您簽字吧?』馬亦操愣了一下,答了一聲『對』,包工頭便笑著離開了。『真是覺得「治違辦」可以撤了,已經沒意義了。』黨支部書記趙彩萍苦笑著說。
【對話】
人們更認可權威,而不是自治
對話人:八仙別墅業主委員會主任馬亦操
北青報:您為什麼力促籌建業主委員會?
馬亦操:小區就像一個小社會,想讓小區真正宜居,只能靠我們業主一起關心公共環境,我認為業主委員會能起到一定的維權作用和教育作用。所以我不拿工資花一半的精力在業委會,既是為了小區,其實也是為了自己家的生活環境更好。
北青報:您對『治違辦』怎麼定性?
馬亦操:最初我認為這是個非常有價值的創想,雖然沒有批准權,但我們有否決權,多方共同監督,總比一家物業的管理要公平公正。那些裝修標准是在小區已有的基礎上折中的,盡量照顧大多數業主的利益,算是一種『基層自治實踐』吧。
北青報:至今運行一年,您怎麼評價『治違辦』?
馬亦操:你也看到了,小區裡私搭亂建沒有一點收斂,聯合辦公室已經形同虛設,我們費力不討好,處境很尷尬。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感覺很失敗。
北青報:您覺得為什麼會失敗呢?
馬亦操:我在美國待了好幾年,覺得這種社區自治應該是最有效的,但可悲的是,在這裡水土不服,人們更認可權威,而不是自治。大家只看政府認定哪些是違建,我們的辦公室和那些『標准』當然就不算數。政府先打掉最厲害的一兩個,纔能震懾其他住戶。(文/見習記者周敬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