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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高山,遠處開闊地帶的小縣城,就是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若爾蓋縣。若爾蓋縣和相鄰的紅原縣有片只有冷暖兩季且冷季漫長暖季短暫的高原泥炭溼地,就是當年紅軍長征時經過的草地。
1935年8月,紅軍右路軍進入若爾蓋草地。據資料記載,“草地的情景令人怵目驚心,紅軍戰士舉目望去,茫茫無邊的草原上籠罩着陰森迷濛的濃霧,很難辨別方向。草叢裏河溝交錯,積水氾濫,水呈黑色,散發着腐臭的氣味。在這廣闊無邊的沼澤中行軍,紅軍戰士稍不留神就會陷入泥潭,被它無情地吞沒。”
70多年過去了,若爾蓋草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黃河的“蓄水池”日漸乾涸
溼地國際—中國辦事處主任陳克林告訴《中國經濟週刊》,上世紀60至70年代,當地政府爲了擴大畜牧業生產,對若爾蓋高原泥炭沼澤實施了大量排水作業。排水增加了植被生產力,擴大了草場,使犛牛和羊的數量成倍增長,但生態環境卻發生急劇變化,水資源減少、生物多樣性下降、生產力降低。
上世紀70年代以後,紅原和若爾蓋的溼地水土流失加劇,草場開始退化,沼澤已不再常見,局部地區甚至沙漠化,大大小小300多個湖泊乾涸了200多個。今年6月,腳踩在草地上,我們的感覺是地面發硬。即便有小溪,也能踏着中央的草墩邁過去而不必擔心被沼澤吞噬。
同行的世界自然基金會(WWF)技術官員王蕾告訴我們,草場沙化、過度放牧、鼠兔災害和開溝排水變沼澤溼地爲優良牧場的人類活動,以及道路等基礎設施建設、城鎮化後的牧民定居點生活污染、泥炭盜採和無序旅遊等,都正在對這片高原溼地帶來不可忽略的負面影響。
可以肯定的是,川甘高原溼地如果沙化,將失去它們爲黃河蓄水的功能,黃河將面臨着季節性斷流的危險。同時,長江水系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從而引發全國“水荒”。
泥炭曾以一拖拉機10元人民幣出口日本
若爾蓋溼地羣,最珍貴的天然元素,並不是珍稀物種,而是泥炭。
王蕾告訴《中國經濟週刊》:“泥炭,是溼地植物在水分飽和的厭氧條件下自然演替後留下的腐殖質,色澤黑褐如土,質地鬆軟而輕盈。由於泥炭具有超強的涵水力,所以,未經排水的泥炭溼地含水量在85%~95%,要知道,真正的湖泊,其含水量爲95%~100%,所以我們可以這樣比喻,由於泥炭的存在,溼地實際上就是大水盆子。健康的泥炭溼地每年僅沉積發育一毫米,若爾蓋的泥炭地平均深度在2米以上。”涵養水源、固碳、調節氣候變化是泥炭溼地貢獻給人類的寶貴財富。
但讓記者震驚的是,億萬年積蓄的泥炭,正在面臨消失的危險。
氣喘吁吁地來到一處不平整甚至有着幾條深深侵蝕溝的地方,陳克林指着斷層顯露的黑黑的泥土告訴我們,這就是泥炭,“不平整都是因爲人爲的挖掘。”
當地人告訴我們,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這裏的泥炭被以一拖拉機10元人民幣的價格出口到日本。陳克林看了非常心疼,當時就強烈呼籲制止這種行爲。“儘管當時並沒有什麼規定說這些泥炭不可以出口,但是這是我們國家寶貴的資源啊,如果開墾沒了,造成的生態災難將不可彌補。”後來,爲了恢復這片被破壞的泥炭溼地,他們出資在這裏撒上草種,在深溝建了攔水壩以阻止水土流失,取得了很好的成效,溼地草原開始重現。
“大量實例表明:倘若泥炭地被人爲排水,將改變其水力學特性,致使儲水功能嚴重退化;倘若大塊泥炭被移走,要恢復這塊泥炭地到原始狀態已不可能,因爲要重新發育形成被移走的泥炭需要上千年的時間。”王蕾說。
溼地保護缺乏後續資金
近百年來,農牧業發展使得紅原和若爾蓋的高原泥炭溼地及其周邊環境發生了巨大改變,丘陵高地的森林消失殆盡。
而今,這片高原泥炭地與其周圍的小山都不再儲存充足的水分,來自高山的岩石碎屑的沉積和牲畜的踐踏改變了泥炭溼地的水文學特性,使原有的滲透性泥炭沼澤轉變成表面徑流泥炭沼澤。大面積的泥炭停止發育,而氧化的泥炭在向大氣中源源不斷地釋放二氧化碳。在一些地方乾旱與荒漠化成爲主導。如逢雨季來臨,洪水會迅速流過高原,帶走大量泥炭與底層礦質土,並造成下游區域洪水氾濫。
如今,如此寶貴的泥炭溼地在遭遇出口的劫難後,正在大量退化成草原,排乾的泥炭溼地還爲草原鼠兔提供了舒適的家,而這反過來又加劇了泥炭溼地的退化。
爲了拯救若爾蓋溼地,阿壩州近年來實施了“填溝還溼、限牧還溼、治沙還溼、滅鼠保溼”的措施保護高原泥炭溼地,若爾蓋和紅原縣積極開展了溝壑填堵恢復溼地工程試點項目,已實施圍堵還溼608處,恢復草坪9975畝,涉及沼澤溼地面積28000畝。若爾蓋溼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還組織開展了保護區沙化土地綜合治理430公頃,生物防治招鷹架385個,完成了核心區圍欄3000公頃和邊界圍欄27公里。
“我們還是太缺少保護資金了。”陳克林介紹,一些溼地保護項目在三五年完成以後,就再也沒有後續資金進來,恢復的溼地會再度惡化。記者宋雪蓮崔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