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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5年,雅戈爾僅在A股平臺上就先後投資過55家上市公司股權,高峯時曾同時持有39家公司股權,倉位橫跨金融、汽車、商貿、機械、有色、化工、農業等十幾個板塊,金融資產的總價值超過100億元。
雅戈爾的故事或許有些傳奇色彩——它既是服裝界裏最精通房地產開發的上市公司;也是開發商陣營中,最偏好股權投資的另類;在偌大的資本圈兒內,它可以稱得上是最擅長賣男裝的企業。
如此一家幾乎與改革開放同時期起步的民營公司,如今卻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戰——服裝業、地產業、投資收益全線“碰壁”。
剛剛宣佈與杭州市國土資源局解除土地合同的雅戈爾,正在爲高達4.84億元的履約定金做資產減值的計提準備,這幾乎相當於公司2012年全部襯衣銷售利潤的一半。
更壞的消息是,受累於A股6月以來的持續下跌,截至7月10日,公司到2012年年底仍持有的山煤國際、中金黃金等16只個股普跌,如果今年沒有進行減持處理,那麼相比最初的投資成本,這16只股票爲雅戈爾造成的賬面損失大約達到12.75億元。
雅戈爾的故事何以演繹至此呢?
一騎絕塵
成立34年後,在雅戈爾的財務報表上,服裝業務對營業收入的貢獻率已經不足50%。這一切的轉變都要從6年前的那筆鉅額收益說起。
2007年2月,業務重心仍在服裝板塊的雅戈爾,宣佈減持中信證券股權。作爲中信證券最大的“小非”,本次減持使得公司直接獲得超過24.6億元收益,足以讓雅戈爾一騎絕塵。
受益於此,公司2007年業績同比增幅超過220%,全年淨利潤約24.75億元。
初戰告捷之後,董事長李如成正式混跡資本圈兒。風頭正盛之時,李如成曾表示:“如果沒有進入地產和金融投資領域,雅戈爾不可能有200多億元淨資產。沒有很大的金融收益支撐,企業很難有幾十年、幾百年的生存。”
順着這樣思路,雅戈爾的發展模式從“服裝爲主業,地產、貿易爲兩翼”逐步向“服裝、房地產、股權投資三劍合璧”轉變。
或許受到投資中信證券成功的鼓舞,雅戈爾初涉資本市場時,口味仍然偏好金融股。到2008年年底,雅戈爾的持股清單上,還出現了海通證券、寧波銀行、交通銀行等上市金融機構的名字。此外,公司曾投資1.5億元取得天一證券有限責任公司的股份。
在金融股之外,金馬股份、宜科科技、廣博股份、百聯股份以及上海九百等上市公司也逐一成爲雅戈爾持股清單的座上賓。同時,公司還積極拓展PE類業務,參股了山西陽光焦化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杭州創業軟件股份有限公司以及寧波金田銅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
當然,在雅戈爾完成上述建倉任務的同時,中國股票市場也經歷了從1000點至6000點的歷史性牛市,隨後又折返至1600點的全過程。
2008年的熊市令李如成第一次嚐到投資的苦澀味道——由於海通證券和金馬股份股價持續下跌,公司計提資產減值損失大約14億元,同比大幅增長6254%。最終,公司全年歸屬母公司股東淨利潤不足16億元,同比減少36%。
首次敗北的雅戈爾並未轉換擴張戰略,而是在投資領域向前邁了一大步——2008年12月,雅戈爾宣佈聘請上海凱石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凱石投資)爲資產投資管理顧問機構。
這家凱石投資,其實就是雅戈爾集團聯合一批投資精英共同成立的專業機構。公開資料顯示,雅戈爾集團對凱石投資控股70%,凱石投資的管理團隊持股30%,這一管理團隊的靈魂人物正是當年享譽滬上的投資翹楚——原富國基金投資總監陳繼武。
服裝、地產、投資三大業務模塊,就此確立。
南征北伐
擁有了凱石投資護航,雅戈爾開始在資本市場“圈地”。
雅戈爾的戰略十分明確——緊緊抓住發行市場。記者發現,這家公司很少從二級市場上直接拿券,投資渠道幾乎都來自PE或者上市公司再融資。
特別是在定向增發的道路上,雅戈爾顯得“駕輕就熟”。2009年至2011年期間,公司發佈的包括服裝、土地在內的各類型對外投資公告總計30份,其中25份都系A股上市公司定向增發認購通知。三年期間,雅戈爾通過定增之手向A股市場累計投入超過99億元現金。
或許是海通證券2008年浮虧的打擊,繼續投資金融板塊時,雅戈爾將目光更多投向了銀行類資產。規模最大的一筆投資當屬斥資17.59億元,以16.59元/股的價格認購的浦發銀行1.06億股股份,雅戈爾也藉此擠入了浦發銀行前十大股東的名單。
發展至2010年,一幅雅戈爾金融投資版圖已經被勾勒出來:中信證券、海通證券和未上市的天一證券3家券商,寧波銀行、浦發銀行、交通銀行、農業銀行4家銀行,以及銀聯商務和浙江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組成了這幅版圖的主要框架。
當然,這僅僅是雅戈爾股權投資版圖上的一小片城郭。在凱石投資的引領下,公司不斷開闢新領域。
公司首先瞄準的是週期類行業。僅2009年,雅戈爾便將股權投資的觸角伸向中天科技、東方電氣、榮信股份、御銀股份4大製造業上市公司,合計出資超過8.6億元。
初嘗戰果後,雅戈爾在2010年直接將目光聚焦於製造業龍頭股,先是斥資近12億元買進徐工機械定向增發的3930萬股股份;後又以12.07億元的資金認購8700股上海汽車定增股份。繼金融股之後,這兩筆投資是雅戈爾僅有的投入金額在10億元之上的超級大單。
宣佈認購上海汽車的同一天,雅戈爾還公佈了對凌雲股份和金種子酒的投資計劃。至此,僅汽車製造一個子板塊,雅戈爾麾下就已擁有上海汽車、福田汽車兩家乘用車企業,以及金馬股份、凌雲股份兩家零部件製造商。
接下來的一年,雅戈爾的手臂又不斷向上遊延伸。有色、煤炭以及基礎設施建設的重要原材料水泥被紛紛相中。公司在有色行業分別斥資3.9億元認購中金黃金、1.12億元認購東方鋯業;進軍水泥領域時,則以大約4億元認購了華新水泥;而後在山煤國際定增過程中,又慷慨掏出5.4億元。
在2011年“一號文件”大興水利的指引之下,雅戈爾還連續認購了黔源電力和興蓉投資兩家涉及水電、水務的企業。
就這樣,到2011年結束時,公司持股上市公司數目已經從2008年聘用凱石投資之前的10家躍升到36家,被雅戈爾投資過的上市公司大約已有50家,行業遍佈金融、汽車、商貿、機械、有色、化工、農業等十幾個板塊。
談起這段往事,曾赴雅戈爾調研的華泰證券研究員程遠坦言:“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推薦過雅戈爾的股票了,因爲我很難再將它界定爲一家服裝類企業。”
鳴金收兵
“戰報”顯示,2009年雅戈爾參與的9宗定增無一失手,到年底時賬面淨盈利合計接近80億元。年內通過減持中信證券、海通證券和金馬股份,大約確認了18.6億元投資收益,而公司當年的主營業務淨利潤還不足20億元。
驕人的戰績一直保持到2010年年底,彼時定增項目累計賬面浮盈仍然接近55.5億元。
然而,“好運氣”並沒有一直眷顧雅戈爾,李如成親手搭建起的資產版圖在2011年遭遇了第二輪“空襲”。被業界廣泛期待的週期股行情爽約,滬指從3000點上方迴歸至2200點一線。伴隨而來的是,雅戈爾已經駕輕就熟的老套路,“定增—減持—數錢”,突然間失去神效。
而此時,雅戈爾再不是2008年初出茅廬的投資新秀,倉位持股貫通滬深兩市十幾個行業的它深切感受到損兵折將之痛和城池失守之傷。
2011年年報顯示,雅戈爾年度投資收益同比下降約三成,且年內減持的中國國航和福田汽車確認了2.53億元的投資損失。至於公司仍在持有的上市公司股權資產,報告期內所有者權益的賬面損失也超過16億元。最終,公司歸屬母公司股東淨利潤同比縮水34%。
年報一出,曾推崇“雅戈爾模式”的人們一片譁然,李如成本人也漸漸流露出對股權投資收縮戰線的想法。近一年來,又傳出雅戈爾欲與凱石投資“分家”的消息。雅戈爾開始“鳴金收兵”。
可以肯定的是,雅戈爾及主要高管已多次表態,“將逐步縮減金融投資的規模,而進一步加大對品牌服裝的投入力度。”時隔5年,雅戈爾再度嘗試戰略轉型。
然而覆水難收。隨着2012年年報和2013年一季報的接踵披露,市場愈發意識到,若對之前激進的投資行爲全盤“買單”,雅戈爾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2012年,公司持有的可供出售的金融資產進一步縮水7.37億元,減持的凌雲股份、海利得、精工科技等股權,確認投資損失超過2.14億元。
2012年度公司歸屬母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已滑落至15.99億元,回到2008年水平。而在今年一季度,該利潤指標僅達2.59億元,同比大幅減少83.79%。
怎奈屋漏偏逢連夜雨。中國股票市場在二季度尾聲又上演了驚天殺跌一幕。依據去年年報的持股清單,雅戈爾持有的21只A股中,截至7月10日,其中19只年內股價(後復權)縮水,山煤國際的跌幅接近44%,對比最初投資成本,有16只股票賬面浮虧,虧損額度合計12.75億元。
其中,公司所持有的浦發銀行股權賬面浮虧達2.22億元,而所持上汽集團和徐工機械則分別浮虧1115萬元和4440萬元,另外持有的中金黃金、東方鋯業、華新水泥以及山煤國際等股權分別浮虧1.68億元、3463萬元、3316萬元和2.7億元。
雅戈爾股權投資鉅虧帶來的創傷難以彌合。
四面楚歌
對於雅戈爾模式的成與敗,天津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叢屹提出了他的看法。
“前幾年企業家過分關注短期收益,使得虛擬經濟發展過熱,企業忽略了投資所帶來的長期風險。這類型企業損失的不僅僅是金融投資的本金,還有發展實業的良機。在企業從單純依靠勞動力成本優勢,轉向依靠產品研發、設計來提高品牌層次,從而抗衡國際品牌的關鍵時期,大量企業卻轉投金融行業,這給外來品牌留出了市場機遇,導致目前國內自主品牌市場佔有率低。服裝行業如此,家電等其他行業也是如此。”叢屹認爲。
事實上,雅戈爾在2012年宣佈收縮股權投資戰線、折返服裝製造大本營之時,服裝行業本身其實已今非昔比。
程遠告訴記者,和之前獨霸服裝板塊、特別是男裝板塊的局面不同,近幾年,隨着越來越多的服裝品牌上市,新品牌後來居上,迅速搶佔市場份額。相對來說,令雅戈爾迴歸之路更加坎坷的是,整個服裝行業正在經歷一輪空前困難的去庫存週期。
東莞證券[微博]分析師魏紅梅告訴新金融記者:“國際品牌和網購對自主品牌衝擊很大,使得去庫存愈發困難。”
從雅戈爾來看,今年一季度服裝板塊歸屬母公司股東淨利潤不足2.1億元,同比減少20.75%。
投資、服裝業務雙雙受挫之時,雅戈爾6月底又宣佈與杭州市國土資源局解除土地合同,併爲此要計提高達4.84億元的資產減值準備,這相當於公司2012年全部襯衣銷售利潤的一半。
一時間,雅戈爾“四面楚歌”。
就三大板塊發展現狀,記者通過電話聯繫到雅戈爾董祕以及相關新聞部門,但截至發稿時,公司仍未給出正面答覆。
山西證券一位分析師告訴記者,雅戈爾不會像收縮股權投資那樣去淡化房地產業務,因爲目前相比而言,房地產是公司業績唯一的看點。“雅戈爾預計2013年地產業務的銷售收入同比提高40%以上。”該分析師介紹。
儘管房地產調控依舊壓力重重,但它卻成爲李如成必須要走的一步棋。7月4日晚,剛剛退地的雅戈爾宣佈以接近3億元的價格競得一處新地塊。
此刻重溫李如成語錄——“沒有很大的金融支撐,企業很難有幾十年、幾百年生存”,不得不反思的是,“金融歸根結底要以服務實體經濟爲本,在宏觀經濟層面上如此,在微觀上來說,企業的發展同樣適用,企業即便參與金融投資,也要緊緊圍繞自己的產業鏈,以強大自己在產業鏈上的控制力爲目的。”叢屹談道。
回顧雅戈爾的投資歷程不難發現,除紡織行業的宜科科技屬於服裝行業上游,其餘幾十家公司和雅戈爾主業鮮有關聯。顯然,雅戈爾對主業的虧欠太多,未來需要補的課也太多。
在2011年“一號文件”大興水利的指引之下,雅戈爾還連續認購了黔源電力和興蓉投資兩家涉及水電、水務的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