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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寓位於市中心核心位置,交通四通八達!主要招租對象是在廣州求職、住宿、培訓學習、旅游及附近有正當工作的人群,床位包月390元(包水電費和網費)。』今年6月上旬,網友『丁姐』在網上發出招租帖子。在『入住須知』一項中,『丁姐』特別注明『需提供正規身份證件、學生證或畢業證件』。
日租13元的群租房是什麼樣子的?這些違反法律規定、存有安全隱患的『黑戶』為什麼會成為年輕人的第一選擇?記者近日住進群租房,親身體驗廣州群租房的日與夜。
●南方日報記者趙琦玉實習生吳瀚策劃統籌:戎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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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10元拎包入住』
從崗頂電腦城拐入石牌西便是天河南苑小區,在這個有些年頭的小區裡,工人搬著電腦配件不斷進出——這裡的不少民居因鄰近電腦城,被違規改作儲貨倉庫,而那些來不及搬運的電腦配件就被臨時堆放在429號樓防盜門門口。
打開7樓3房1廳群租房的房門,帖子上的局部圖就完整地出現在眼前——掀開客廳的橘色布簾,4張上下鋪鐵床緊湊地排在一起,租客上班了,被子和枕頭隨意堆在床鋪上,床腳下是雜亂的排插,窗戶則是這間臨時隔出來的『房間』唯一通風與透光的地方。
這個臨時『房間』居住的都是男租客,而另一間同樣排滿上下床鋪的房間則是為女生准備的。
浴室男女租客共用,儲物箱就排放在洗衣機旁邊,每個租客一個,用來存放貴重物品。
根據網上的招租信息,一套這樣的房子租金在3500元以上,相比而言,群租房的價格低得多,每個租客每個月只要390元,還水電全包,而如果想住進空調房每月則要多交60元。『丁姐』說,居住在這裡的大都是在附近工作的打工青年,大多數人都是長租,鋪位基本滿了。
像南苑小區這樣出租床位的在網上並不少,而隨著畢業季的來臨,招租信息更是井噴。在某同城網上輸入關鍵詞『床位合租』,出現了近4000條結果,其中在6月發布的有近百條。與以往床位合租多集中在城中村的情況不同,這些出租床位的地點多集中在崗頂、車陂、火車站等交通樞紐或學校附近,床位月租價格從300元到600元不等,有的帖子甚至打出『一天10元拎包入住』的廣告。
『丁姐』拒絕了記者的『試住』請求,而在廣州石牌東路廣州銀行門口出租床位的老孫勉強答應了。
6月5日上午10時,記者跟著老孫走進暨南大學附近的暨南花園,推開不能關閉的防盜門,電梯上4樓,一個『滿滿當當』的大套間即是記者接下來24小時將入住的群租房。
不足30平方米的客廳,兩邊相對放著四張上下鋪,中間的桌子擺放著兩臺電腦。這個8人居住的客廳,一個月400元租金,而在另外兩個房間的6人房和8人房,價格略高,條件最好的2人房安裝了空調,而且附帶一張小方桌,價格昇至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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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晚歸租客夜不閉戶
住進去後,看記者正在找儲藏櫃,老孫說,附近有派出所,租客安全不會有大問題,如果有貴重財物,可以交給他來寄存。他說的寄存點即是門口的鞋櫃。
對記者的身份證作了簡單記錄並收取了25元的日租費後,老孫指著一個空上鋪,示意記者睡那裡。記者看到老孫從櫃子裡連著摸出四本收據,都沒找到空白頁。『畢業季生意特別好,租客多,收據本都寫滿了。』
第一個和記者打招呼的是28歲的廣西人小林,他和重慶人小朱窩在房間裡唯一的沙發上看電視。喜歡熱鬧的小林從網上看到招租信息覺得價格很便宜就拎包住進來了,小朱則是因為無法忍受家裡母親和姐姐的嘮叨決定搬出來住。
小林介紹,群租房的其他住客以外地人為主,有的是附近的上班族,有的則是在附近考試的,還有的是擺地攤賣東西的。
晚上6時過後,大部分租客都回到這裡,把床位租出的老孫反而是屋子裡唯一沒有床的人,哪裡有空鋪他就睡哪裡。記者看到,在這個80平方米左右的套房裡住著20個人,大多數是30歲以下的男生,除了更擁擠,群租房和大學宿捨並無兩樣,住客之間相處隨意,相互之間也經常開玩笑。
晚上,一大群人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只有一名准備考試的租客和4名女租客未加入其中。每個節目都可能成為大家熱烈討論的話題,而臉上敷著土豆片的老孫還經常和小林調侃大家的感情困擾。
時間接近凌晨,老孫開始催促大家熄燈睡覺。小林說,老孫就是這間房的『保姆』,至於是房東還是『二傳手』,老孫一直諱莫如深。凌晨1時,之前圍坐在一起看電視的熱鬧倏忽消失,每個房間從窸窸窣窣漸漸變得安靜。
對記者來說,這是個難眠的夜晚。睡在上鋪,一翻身,床就劇烈地搖晃,由於許久未清洗,滿是污漬的蚊帳還夾雜著汗味。半夜,窗外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音,不時還有吵架聲,但是租客們看起來並未被侵擾,睡得很安穩。
翌日早上7時45分記者醒來的時候,大多數人還在沈睡。10時記者離開時,一半的租客還沒有起床。
記者觀察到,這裡基本『日夜不閉戶』,大多數租客並不習慣隨手關門,由於出入的人員太過頻繁,大門也不上鎖,『因為這樣方便晚歸的住戶。』
記者觀察
合情合理但不合法
實際上,這種床位出租的現象一直都存在,而當群租房遇上史上『最難畢業年』,市場對低廉床位的需求一下子點燃起來。記者在網上隨機采訪了多名廣州應屆畢業生,其中部分未確定工作的學生都表示,願意選擇群租房作為過渡,等找到工作再考慮更正規的合租。『漲了工資就搬出去住』是一種普遍心態。
在租客小林看來,這裡就像是旅行住在青年旅館一樣,至於群租房手續是否齊全、是否合法,都不是租客們最關注的問題,床位的價格、居住的氛圍纔最重要。
群租房通過改變房屋結構和平面布局,把房間分割改建成若乾小間,分別按間出租或按床位出租,實際上已經構成經營家庭旅館行為。
按規定,旅館業必須符合《公共場所衛生管理條例》和《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的規定。《旅館業治安管理辦法》第四條規定,申請開辦旅館,應經主管部門審查批准,經當地公安機關簽署意見,向工商行政管理部門申請登記,領取營業執照後纔能開業。
然而,記者在過去近一個月采訪的8間群租房基本都是以私人的名義進行出租,並未到有關部門進行登記審批。
而根據2011年住建部出臺的《商品房屋租賃管理辦法》規定,出租住房應當以原設計的房間為最小出租單位,人均租住建築面積不得低於當地人民政府規定的最低標准。廚房、衛生間、陽臺和地下儲藏室不得出租供人員居住。目前,北京、上海等地已對房間居住人數和人均居住面積作了規定,廣州還未出臺最低居住面積標准。
但群租房一直是警方重點打擊的對象——因為利用黑戶身份躲過治安部門眼皮的群租房更容易成為不法分子的藏匿或犯罪場所。同時,群租房也是讓消防部門頭痛的隱患整治對象:空間擁擠、電線亂拉、超負荷用電用氣,群租房就如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發生火災的危險。
群租房違法,整治起來卻有難度。『按照法律規定,我們不可以隨便入室檢查民居,只能通過督促物業公司檢查及時發現問題整改,並發動市民舉報。』廣州消防支隊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
對租客來說,群租房雖然不合法,但卻有其合情合理的地方,如果對群租房一刀切,那麼這部分人群的需求必須得到妥善解決。
暨南花園群租房裡的床和浴室。吳瀚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