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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3日早6點,後王立屯村200餘畝即將成熟的莊稼被100多名身份不明的人和6輛鏟車生生推倒鏟除,村民對此欲哭無淚。
近日,本報編輯部陸續接到讀者電話反映:(山東)德州武城縣廣運街道辦事處後王立屯村200餘畝即將成熟的莊稼地,遭到百餘名身份不明人員的野蠻破壞,致使地裡的棉花、小麥和辣椒被6輛推土機推鏟殆盡,嚴重侵害了村民的合法權益。
記者於8月31日來到後王立屯村。在滿是玉米棒子和棉花的村北田間,村民劉家慶和幾位老人正彎腰吃力地在遍地狼藉的田中,撿拾著散落其間的棉花骨朵兒。說起那件事,劉家慶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就不能再等一等,也就再過幾天時間就能收了。你看這地裡的棉花都開完了,乾嘛這麼急嘛?!』
記者了解到,廣運街道在征地的操作過程中拒絕和村民簽協議、立合同,並且執意對失地村民的補償款用分期付款方式代替,村民的利益得不到應有的保障。
喇叭一響,征地開場
後王立屯村原屬於武城縣武城鎮,後劃歸到了2003年新設立的廣運街道辦事處管轄。說起這個廣運街道辦事處,當地村民的印象普遍是『設這個街道辦事處就為了征地建廠』,『沒建幾年,廠子就來了好幾個,嘩啦嘩啦地就把地給征完了』。村民的說法得到了相關資料的證實,資料顯示:廣運街道辦事處成立以來,共引進企業26家……入駐運河經濟開發區企業7家。從成立之初,廣運街道就確立了『工業立鎮、工業強鎮』的發展政策。數量眾多的大企業入駐加大了對工業土地的需求,而後王立屯村和臨近的幾個村子則自然成了征地的『重災區』。『誰讓咱離縣城近呢?』劉家慶從前一直覺得離縣城近是一大優勢,現在的他倒希望可以住在偏遠的鄉村了。
從劃歸廣運街道辦事處起,後王立屯村便經歷了數次大規模的征地。而每次征地的直接後果就是村子耕地的大面積減少。劉家慶告訴記者:『每次都是幾百畝幾百畝的征,村子遲早有一天是要亡的。我們村原本有地1000畝,可今天征一塊明天征一塊,現在地只剩一兩百畝了,而且這一兩百畝遲早也要保不住。』
地被征了,村民們的生活沒有了著落,脫離農業生活的不適應很快顯現出來。『整天呆在家裡沒事做,渾身都不舒服。小青年要不在外面打工,要不在村裡游手好閑。』除此之外不公開不透明的征地通知方式廣受村民的詬病。劉家慶說:『他們每次都搞「暗箱操作」,不會事先通知我們要征哪一塊地要征多少?也不開村民大會征求村民的意見,更不會落實到每家每戶。每次都是村支書在村裡大喇叭上喊一下就開始征地了,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喇叭一響,征地開場。村裡的喇叭簡直成了村民們的噩夢。『我們現在最怕村裡喇叭響起來,一響准沒好事兒。』劉家慶苦笑著說。而8月6日通知征地的這一次,村民們再也不堪忍受繼續做『沈默的大多數了』。十幾家村民用拒領補償款的方式相抗爭,『希望能拖一段時間,最起碼能等到玉米棒子和棉花好了。』劉家慶這樣認為。
就這樣征地,我們不放心
在這些拒領補償款中的村民中,一部分人希望能拖延點時間,弄點收成,更多的則是對這次征地過程和補償標准的合理性發出嚴重的質疑。
8月6日,該村村支書張希營(音譯)在喇叭裡告訴全村,村北200多畝土地即將被征用,補償款已經發放到了村委會,征地戶可到村委領取。據記者了解,補償款放村委會成了後王立屯村的通行慣例,劉家來就告訴記者:『補償款一直都不願意發放到我們手中,都擱在村委會裡,由會計保存著。』
『每次征地都是突然通知,然後自家的地就忽然間沒了,從不和你商量,不管你同不同意。』劉家來的地已經被征過數次,如今家裡的地已經寥寥可數。『不久我們就要出去打工了。沒了地不能在家坐吃山空啊。可俺們都一把年紀了,還有誰要我們?』劉家來的苦惱是全村多數中老年人的共同懮慮。
即使是為數不多的補償款,『上面』還要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代替。劉家來說:『村支書說每畝地每年給我們1100元補償款,卻閉口不說要給多少年,我們都不安心。前兩次征我的地還都和我簽了協議書啥的,可這次卻一直不願意和我們簽協議,我們一直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劉家來拿出兩份2010年與村委會簽訂的《土地補償分期付款協議書》,其中一份協議書上寫道:『征收乙方土地3.19畝,以分期付款方式每年付乙方土地補償金1000元』,條文中既沒有寫明是一畝1000元還是3.19畝共1000元,也沒有標明分期付款的年限。第二份協議書上則沒有標明每畝地的補償標准。待到記者指出其中貓膩時,劉家來方纔如夢初醒,『如果以後出了岔子,用這樣的協議書討說法肯定很吃虧!我們老百姓什麼都不懂,只能別人說什麼是什麼。』
即使是充滿瑕疵和漏洞的分期付款協議書,街道辦這次也不願意和村民簽了。據村民介紹,當村民們集體反映要求簽協議後,村支書又在大喇叭裡公然宣稱:『歷朝歷代就沒有和老百姓立合同的。』
律師事務所徐律師指出:『行政合同式征地,必須要上報上級土地主管部門,和征地戶簽訂合同,並對征地面積、征地用途、征地補償標准進行公示後纔能進行。除非征得征地戶同意並簽訂合同,否則征地補償款不得以分期付款的形式發放。否則就違反了國務院和最高法的相關規定。』
『他們這樣征地,我們怎麼能放心的下,萬一幾年後他們不付錢或者說錢付到期了,我們又沒有合同能怎麼辦?現在物價這麼高,每年給我們1100元,沒了地我們還怎麼生活?5年後的1100塊錢就不值現在的1100塊了。』劉家來告訴記者,幾乎所有的村民都不同意對補償款進行分期付款。
莊稼被毀,前途微渺
記者在村北看到許多老人都在田野間撿著散落在地裡的棉花。『棉花都開了,看它們爛在地裡實在不忍心,能撿多少是多少吧。棒子就不行了,爛在地裡了。』低頭撿棉花的劉老太無奈地說道。
這些倒在地裡的莊稼都是8月13日開進來的鏟車推倒的。村民告訴記者,8月13日早6點不到,100多名身份不明的人和6輛鏟車開到了後王立屯村,將200多畝即將成熟的莊稼生生推倒鏟除。劉家來說:『他們認為對這些莊稼給了補償,就可以隨便處置了。可我們這裡也有沒領補償款的,我們的莊稼還是我們自己的。怎麼說鏟就鏟呢?』
『為什麼那麼急著推倒地裡的莊稼?』面對記者的疑問,村民們也給不出一個准確的答案。有的說廠裡是要打井取水,有的說是要探明地基適合建造什麼樣的廠房。而記者在地裡看到,倒在地裡的莊稼一直沒有清理,也沒有見到任何設施在地裡施工。
如果沒有了土地,村民的出路在何方?生活將如何維持?這些疑問從前不是問題,現在卻成了村民心裡的『大疙瘩』。劉家來告訴記者:『原先聽說建好了廠子,就要把我們村整體搬到別的地方建小區,可最近合村並居被叫停了,現在都不知道我們會面臨啥樣的命運?』
記者了解到,此次征地是為了建造一個中外合資的紡紗廠。而在紡紗廠地皮不遠處的地方,是兩年前業已征地2000多畝的輪胎廠。生活在眾多廠房後的後王立屯村,待到廠房建成後所受的污染自不必說。如果不把村子遷走,村民將生活在污染的荼毒之下。(記者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