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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雜誌在3月份曾刊登了一篇文章,題目叫做《房產業成暴富製造器,9年房改導致“民不聊房”》。可謂高度批判,對房改全盤否定,說要推倒重來,說市場化的路子錯了。媒體喜歡從負面角度看問題也許是他們的天性,但作爲研究和參與政策的學者來說,一定要冷靜、客觀,把好的壞的都說出來,把好壞有權重地說出來。
回顧30年來的改革,房地產改革相對其他改革是比較滯後的,從1998年取消福利分房至今也就9年多。從大局上來說,這30年的改革和發展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奇蹟,人類發展歷史上,很難看到十幾億人口的社會可以這樣連續、平穩、快速地發展了這麼多年。但我也主張,我們首先要了解我們成功的經驗在哪裏,問題在哪裏,不然糊里糊塗,一有抱怨和一聽到風吹草動就慌了手腳或要求推倒重來,那纔是非常可悲的。好的東西一定要堅持住,不管批評聲音聽起來有多大。
改革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很難再有什麼東西出臺就衆口一致地說好。因爲各個利益羣體已經分化,不再是改革當初基本上完全是增量改革,是帕累託福利改進型改革,現在再有任何一項政策出臺,基本上必然觸及一部分人的利益。房價高,沒買房子的人在痛罵,有房子的人是不會出來說話的,但政府一開始打壓房價,一收重稅、調高利率,有房子特別是剛買房子的人馬上就跳出來非常憤怒地表達抗議,這時候沒買房子的人也不會出面說話,因爲沒買房子的人預期得利是空的,買房子的人利益受損卻是實的。那麼到底聽誰的,該不該調控房價?決策層要有主見。不能看誰叫得響,看誰會哭,就給誰。
在各個利益集團已經形成的時候,不要指望有一個很普遍的、一致性的民意。而且,每個決策最終都是決策人爲之負責,而不是當時影響決策的“民意”。1998年世界盃預賽小組出線的一場比賽中,滿場球迷喊換下某隊員,教練真的換下了該隊員,後來公認因換人致輸。回頭責任都還在教練,沒人會去怪在場的球迷。
住房市場化改革對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大重要作用在於幫助實現了人的流動,而人的流動又是中國經濟發展最主要的推動力量之一。房地產改革的貢獻還在於,房子本身就是一種非常重要的要素,沒有哪個國家要發展市場經濟能不需要房地產市場的。直到今天,美國房地產市場打個噴嚏,整個宏觀經濟就感冒。雖然我國房地產業出現了一些問題,問題還相當嚴重,亟待解決,但還是要從全局肯定我們9年市場化大方向沒有錯。
我曾跟國外一些學者解釋過改革爲什麼應該“摸着石頭過河”。第一,任何一套看起來好的東西,無論制度還是規則,都是基於它成長的土壤和環境,割裂了其歷史、文化、社會、人口背景,單獨放到中國來,很難成功。所以還是要摸索、要試驗,根據中國實際情況慢慢調整。其次,也是在積蓄能量。社會福利和社會保障,他們都知道是好東西,但我們改革一開始就學人家歐洲搞福利、搞保障,可行麼?現在可行了,是因爲我們有錢了,有資本了,也到時候做這些事情了。很多事情是一個權衡和時機問題。回到房地產業,現在大家都在說住房保障,住房保障當然很好、很必要,但如果政府不從商品房市場獲得和積累,又哪來資金搞城市建設、辦住房保障體系?中國房地產市場發展只有9年多,我們還是需要有點耐心的。
(作者爲復旦大學管理學院產業經濟學系助理教授、瑞典烏普薩拉大學房地產與城市研究所兼職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