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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五環外,黃渠地鐵站旁,泰福苑小區的十幾棟高聳的樓房十分顯眼。小區門前,七八個青年圍在一起聊着天。逢年輕人經過,便會詢問:“租房嗎?”
在一個多數房子爲回遷房的小區,容易有大量的空置房。
大量空置房的存在,不斷催生出靠出租房屋的中介。而在許多泰福苑租過房的租客眼中,這些中介被稱爲“黑中介”。
低廉的租金、房東直租、中介費打折……中介以這樣的宣傳語在互聯網中推廣着手中的房源。
畢業季來臨,剛剛畢業或是剛剛來京的年輕人則成爲中介首選的目標。簽訂合同後,便會加收衛生費、管理費等額外費用。入住後不久,中介就會找出各種理由將租客清走,租客想討回押金卻幾無可能。
泰福苑小區周圍的黑中介公司名字在不停地變換,而小區周圍,大多來自河北的黑中介成員,卻一直都在掌控着小區的出租房源。
用直租低價做誘餌攬客
黃渠地鐵站旁,泰福苑小區外,七八個青年圍坐在小區門前。說笑間,眼神留意着從身邊經過的行人,遇到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便會上前詢問:“租房嗎?什麼樣的都有。”
今年7月份即將畢業的楊賀(化名)的工作已經落聽了,公司在東四環附近,眼下他的主要任務就是找房子,東五環外的小區自然是首選。“挨着六號線,地鐵方便,前面有大悅城,逛逛也方便。”
在一家網站上,楊賀看到泰福苑小區的一居室,租金3600元,而且還是“房東直租”。
第二天,楊賀就來到了泰福苑小區,整潔的小區環境讓他倍生好感。“見面的人直接告訴我他是中介的,不是房東。”楊賀對於小區的好感瞬間有些下降。
看了一套房子後,中介便開始催促楊賀簽訂合同。看到楊賀有些猶豫,中介改口稱不收取中介費。楊賀還是想直接從房東手中租到房子,想再多看些房源。
“又在網站上找到了一個房東直租的房子。”但是,見面後楊賀發現來的是鴻聚家園中介公司的中介。
“你別傻了,這小區寫房東直租的都是我們發的帖。小區是回遷房,一個房東有好幾套房,哪有那閒工夫天天來租房子?”一名中介對楊賀實話實說。在看了一套一居室後,楊賀決定租下這套房。房子每月租金3500元,中介費900元。
楊賀擔心是否還有其它費用,中介一再保證,除了租金和中介費不會再有。“當天看了房子之後,晚上就要籤合同,當時中介稱財務已經下班了,只能交3000元定金,第二天再籤正式合同。”
北京晚報記者與一名楊姓中介取得聯繫,該中介證實小區的房源中包含單租、合租、隔斷間,租金從七八百元至4800元左右。“主要對象就是年輕人,剛畢業的學生。價格便宜,交通還方便。”中介指了指不遠處的地鐵站,在他的身邊立着一塊紙板,上面手寫着出租房源的信息。
翻臉就加錢合同說撕就撕
第二天籤合同的時候,中介人員突然告知楊賀,需要加收管理費,每平方米每月2.7元。每年2100多元。而小區一套一居室的物業費每年爲八九百元。
楊賀一下子愣住了,還沒等他說話,中介人員又開口稱,要加收衛生費,每天1元錢,租住的房屋中有兩個人,則需要再交730元。兩項合計將近2900元。
“這個時候我想不租了,但是定金又要不回來了。”楊賀硬着頭皮在合同上籤了名字。
站在出租房裏,中介告訴楊賀,出租的房子有67平方米。但是楊賀進房間轉了轉之後,感覺到房間並沒有像中介形容的那樣大,“到物業公司查了一下,物業公司說,房屋建築面積爲59平方米。”
楊賀詢問中介人員,如果房屋不想續租,是否會產生費用。“中介告知,如果不想租住,提前一個月告知中介,便不會形成違約,不產生費用。”雙方在合同中都劃掉了退房會產生違約金的條款。
4月上旬,楊賀因工作單位搬家,打算搬到公司附近居住。他按照約定提前一個月告知中介,但是中介的回答讓楊賀有些意外,“這樣不行,屬於違約,要扣你兩個月的租金。那個合同不算數。”而楊賀不久前剛交了三個月租金,中介人員對合同中此前的約定矢口否認。
楊賀算了一筆賬,兩個月租金與一個月押金,再加上衛生費、管理費等費用,中介一共扣留了一萬三千多元。
在一個“泰福苑黑中介QQ羣”中,有一百多人與他有類似的遭遇。“還有幾個羣,人數至少在幾百人,損失的金額少則一兩千,多則七八千,我算很多的了。”楊賀告訴北京晚報記者,其實QQ羣中也有黑中介人員臥底,瞭解租客的動向。
八成房源 被黑中介把控
泰福苑小區門前,一條南北方向的馬路上,北京晚報記者被一名鴻聚家園地產經紀公司劉姓中介攔下,詢問是否租房。“我們在這個小區沒有租店面,省點成本,這不就能少收你點中介費嘛。”
劉姓中介打電話讓其他中介人員送來了幾把鑰匙,帶着記者開始看房。“除了租金,上網、水電費什麼的,不收別的費用,這個你放心,咱們籤正式合同。”劉姓中介告訴北京晚報記者,如果看上了房子,中介費可以申請降低。“不收一個月租金,也就收個百分之三四十的。”
“這小區的房源80%以上都在黑中介手裏。”在黃渠附近的一家大型中介公司,一名中介人員告訴記者,該小區爲回遷房,一些業主手中有幾套房,爲了省心將房屋一次性租給黑中介公司,再由他們向外轉租。“他們(黑中介)給房東的價格要比我們出的高,我們還需要配備物品,提供服務。他們(黑中介)賺的是押金、違約金和管理費的錢。黑一個人,就能拿到20%至30%的提成。所以黑中介的人會找各種理由讓租客合同沒到期就搬走,讓手中的房源輪轉起來,繼續吃下一個租客。”
“我們大多數都河北的,一個地方的人。”劉姓中介人員在帶人看房時,與其他中介打電話中流露出河北口音。“這套要是看不上,就換換別的看,房源多着呢。”
調查發現,在泰福苑小區中,曾經出現過京陽偉業、永恆置地、順豐置地、鴻聚家園等多箇中介公司名稱。
“名字臭了就換一個名字,人還是那撥兒人。”一名大型中介公司中介人員告訴北京晚報記者,很多時候更換名字,是因爲那些中介公司被告上法庭,名聲已經臭了。
黑中介不備案 官司贏了白贏
楊賀已經搬離了泰福苑小區,多次向中介人員要求退還被扣留費用未果,如今中介人員已不再接聽他的電話。
“法官說已經受理了一些類似的案例,但是中介一般不會應訴。只要有證據,租房人都會勝訴。”楊賀決定提起訴訟,受理當天楊賀提交了合同以及錄音等證據。
一名曾經起訴的租客表示,黑中介拒收傳票,導致很難維權。
一名地產經紀業內人士表示,註冊房產中介公司不僅要取得營業執照,同時要在住建委備案,“但是現實情況是,相當一部分中介公司並未備案。”
泰福苑小區周圍,順豐置地與鴻聚家園爲兩家較大中介,兩家公司的註冊信息經營範圍中包含“從事房地產經紀業務”。通過北京市住建委網站房地產經紀機構查詢,順豐置地與鴻聚家園兩家地產經紀公司並未在住建委備案。
對鴻聚家園、順豐置地地產經紀公司進行查詢,兩個公司有多起法院公告,以及多個案例判決結果,結果均爲租房者勝訴。
記者以被騙者名義向一名劉姓中介要求退錢,中介人員撂下狠話,“要錢沒有,我們就是這樣,都不退錢,願意去哪兒告就去哪兒告。熬的就是你們的時間和精力。”
2014年年初,共青團北京市委、市政協社法委聯合發佈了一份調研5000名青年住房現狀的報告。結果顯示:有43.8%的人遭遇過黑中介。
市住建委工作人員表示,一些中介公司並未到行業監管單位備案,很難尋找相應公司與從業人員。即便找到,公司與中介人員對於行政處罰並不配合。建委發佈黑中介名單提醒租房者,並通過調查打擊黑中介。
“堵住黑中介的源頭,可以試行公司以及人員先拿到相應資質,在住建委得到備案後,再予以工商註冊。”北京京禧律師事務所律師劉洋表示,爲了防止中介公司頻換名字,工商管理部門在公司註銷前應對其進行嚴格清算,從而把黑中介擋在門外。
“這次租房,是我瞭解社會陰暗面的一堂實踐課。”在楊賀眼中,耗不起的租客最終認栽。“就算勝訴,但黑中介不履行判決,仍將是一個漫長過程。”本報記者趙喜斌J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