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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後的一場冷雨,把嶺源村的一溪一山洗得清晰透徹。
住在風景如畫的山腳下,石老師已經習慣了這裏的四季交替,下午2點的時候,對着山門,還在和老伴不緊不慢吃着午飯,青菜、醉蟹、紅燒肉……大大小小的盤子,擺滿了半張桌子。
3年前,退休後的石老師託人在嶺源村“買”了棟房子,自此以後,她和老伴在這個距桐廬縣城75公里、離杭州115公里的偏遠山村,長住了下來。
和她一樣遠道而來的城裏客人,嶺源村現在有了7戶。今年2月,嶺源村所在的合村鄉專門爲這些城裏的來客開了個會,大致意思是,“以村爲交易平臺,暫時通過長期租賃的形式對閒置農居房進行流轉,打造城裏人的第二居所,實現空心村的二次創業。”
從私下買賣到合法承租,這其中釋放的信號,也讓石老師覺得如同門口熟悉的山麓與溪水一樣清晰——起碼在未來幾十年,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嶺源村了。
城裏的來客
石老師叫石鳴,老杭州人,退休前住在近江小區。她在嶺源村的房子是託村裏的老書記饒德法“買”的,2層樓,6間房,不到1萬塊錢,“我們一直嚮往農村的生活,就找當地人給盤了下來。”
盤下來不算貴,但房子是上個世紀80年代的,石老師花了10萬塊裝修,才和老伴搬了進來。當然,她也深知這種“私下買賣”不合法——儘管有契約保證,但一旦產生糾紛,合理的權益訴求可能成爲“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也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萬一融入不了農村這個集體,10萬塊錢也是在我們的承受範圍之內,丟了就丟了,打道回府。”
好在嶺源村民風淳樸,沒人想着要去“欺生”,村民們看着他們倆談吐儒雅,反而慢慢把“石老師”和她的老伴“朱老師”喊成了習慣。朱老師平時喜歡跟村民們買蝦買魚買筍,光今年的毛筍,就買了600多塊錢,兩位城裏的來客,在嶺源村倒也過得其樂融融。
每隔兩個月,石老師總要和老伴回趟杭城——坐一趟城鄉公交,換一趟長途快客,再擠一趟快速公交——順便背上幾十枚雞蛋給2歲多的孫女,“屋後養了20多隻本雞,肯定夠吃了。”
村裏的“賣”房人
章隆高是嶺源村最早的“賣”房人。
按照他的說法,一個女兒在桐廬,一個女兒在諸暨,家裏有兩套房,住不完。老章一合計,把山上那棟空置的2層樓房,2萬多塊錢“賣”給了桐廬人王浩,私下和他簽了份“買賣協議”。
老章說,“賣掉就賣掉了,也沒什麼反悔的,空着也是空着。”
其他幾戶“賣”房的人,理由也大致如同老章——“空着也是空着”。去年年初,嶺源村的一棟樓房“賣”出了近5萬元的“高價”,受讓方是當年在村裏插隊的老知青奚培勇。
這些存在於民間的農居房流轉逐年暗潮涌動,讓嶺源村書記陳美英覺得,這個事情應該規範起來,“你再怎麼買賣,土地還是村裏的,實際上村民‘賣’的還是農居房的使用權,萬一起了糾紛,比如拆遷,都是個麻煩事情,但如果村裏能管理起來,服務好城裏人,保證他們的合法權益,同時把閒置的房子流轉起來,給村民創收,這就成爲一個好事情了。”
陳書記報了下村裏的“底子”,嶺源村有780戶共2347人,在外面務工的村民有570人,這意味着有相當一部分農居房在很長時間是閒置的,當然,若不規範管理,也同樣存在各種民間流轉的可能。
“嶺源村的做法很好”
遊離於現行法律邊緣的市場出現,又該如何設計農居房的流轉規則?
今年2月,合村鄉專門成立了民宿經濟推進工作領導小組,把這個事情拿到“檯面”上理一理,除了讓村民合法增收,還要規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鄉長徐江宏說,“我們在村裏做一個交易平臺,把村民閒置的房子回購過來,包括之前已經‘賣’掉的,然後再通過這個平臺,承租給城裏人,時間可以長一點,20年,30年都可以,這樣大家都可以放心些,也是在現有法律體系下最合理的辦法。”
這麼一來,石老師“買”的房子,在價格未動的情況下,變成了向村裏幾十年的“長租”,這個結果讓她很滿意,“那肯定是這樣放心。”
讓石老師未能料到的是,有關嶺源村農居房流轉的嘗試,已經在更高級別的場合被討論與肯定——於一個月前的全國改善農村人居環境工作會議上,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汪洋談及空心村問題時,對嶺源村的做法表示肯定,他說,“這種創新的做法很好。”
桐廬縣委書記毛溪浩說,嶺源村是桐廬對農居房流轉的一次試點和探索,近期來看,是盤活了空心村的閒置資產,也保證了承租者的合法權益,讓租的人更加放心,也讓城市文明輻射到農村,這是社會發展的一個趨勢,如果成功的話,將在全縣擴面推廣;從遠期來看,我們更加希望能夠打破城鄉二元結構,實現真正意義的農居房入市流轉,增加農民的收入。
讓村民驚喜的是,散居在嶺源村的7戶城裏人家,更願意與他們“交朋友”。住在平囡居的單平囡是紹興的一名醫生,就在上個星期,還帶來了十幾名同行,免費給村民們看病會診。
老書記饒德法說,“這種事情常有,今年都好幾次了,我們這裏去杭州看病不方便,大家都很感謝她,他們也爭着當我們村的榮譽村民。”